是了,頭雖低著,背卻直挺挺地如青竹松柏,透著股子生氣。
照理來說,太監少了東西后下身總會有些變化,臀部不免比原先肥大,走姿也會漸漸偏向女子。總是彎腰行禮,久了背難免彎曲,就是儀態再好的奴才也會有點這毛病。
到底出身不同,想也是受過不少禮教,圣上若是好男色,瞧上他又有什麼奇怪。
安喜嘆息,心中卻對這小子又多生出幾分敬佩憐惜來。
陳家主支一派最為年幼聰慧的嫡子宵衣之名自個兒還是有所耳聞的。
那時適逢這孩子剛出生,陳大人如何沉穩的一個人,于宮廷里行走時都止不住喜形于色,碰著有交情的奴才便免不了炫耀,道他也有兒子了,犬子名宵衣。
宵衣旰食,寄予厚望,可惜羅。
想必是叫父母捧于手心,含在唇舌之上養大的罷。
他或許是面肖其母,但性子卻與他父親像得出奇,都是安靜又倔強的人,若不是如此,陳家也不會遭這等劫難。
已是悠悠十七載滑過,物是人非啊。
“ 魏七。” 安喜把玩掌中玉核桃。
“ 小的在。”
“ 你應當知曉,自個兒是圣上的人罷。”
宮里的奴才都是今上的人,但你又不同,你還是皇帝塌上人。
魏七一怔,恭敬道:“ 回安爺的話,小的知曉。”
究竟是他的人還是他泄欲的玩物,抑或是閑來無聊時的消遣,左右都不重要,由不得我選。
“明兒咱家便將你屋里那人打發了。”膽子太大,留他不得。
魏七驚慌抬眼,一瞬后又垂眸,打發二字意味著什麼他心中再清楚不過。
安爺已經知曉了麼?!可。
。。今日白間應該并未露出什麼端疑,從頭至尾都未提及圣上,怎會?
“你既已是圣上的人,言行舉止便應愈加規矩,同屋里人更是要注意分寸,免得落人口舌,你該萬幸此事叫咱家早早發覺,未釀成大禍。
若非如此,及事態嚴重,紙包不住火,屆時傳到圣上耳中,會有何后果,你應當比咱家更清楚。”
這番話是何意?魏七不解。
怎的聽起來倒像是我行止不端,污了圣上名譽?!
電光火石之間他腦中急轉,必是傳話之人多有誤會,三人成虎,真真假假,安爺意會錯了!
或者有人特意污蔑,欲除去自個兒。
然這樣豈不是更好! 總比讓他知曉小方子心悅圣上要好得多,還有回旋的余地。
“ 回安爺的話,您說的極是,只是。。。” 魏七皺眉,似困惑不解,“ 同屋人舉止過密 ”
“ 是說小的與小方子之間。。。” 他像是笑了一下,“ 請您容小的細稟。” 又肅了面容,將雙臂朝前一拜。
“ 你說。” 安喜聽他這般說,也疑心事有蹊蹺。
“ 回安爺的話,您也知曉,乾清宮中人多是小的前輩,只小方子一人與小的年歲相當。” 燭光之下,清秀面容沉靜。
“ 是以,從前眾前輩多有拿小的二人相比,為免生出事端,小的多有回避。只是此次您疼惜小的,特將他調來伺候,小的瞧他伶俐心善,人也活潑乖巧,心生結交之意,同齡之間,相貌相似便不免多有貼近。”
以前是對頭,疏遠得很,哪有什麼交情,再者人是您瞧過我才收下的,如今怎的怪我頭上。三來,小方子人好我才親近。四者,兩個長相同類的人哪會亂來,豈不別扭。
他神情又突凌厲,“ 小的心知近日自個兒風頭太盛,一時若有旁人瞧錯想必也不是怪事。” 此話意指有奸人嫉妒,妄想污蔑他。
一番話說得有理有據,滴水不漏。
安喜心道:果真未瞧錯他,后生可畏,此話也確實有理,這兩人從前并無交情,小方子也是自個兒眼皮子底下看著的,人外向心眼也多,但是里子是個好孩子,不然他也不會將人指與魏七。
或許真是有人嫉妒,妄想取而代之,抑或是后宮中哪位娘娘得了風聲,欲除了他。
此事還需再看,不好擅自動作惹圣上注意,這小子身邊事圣上是有幾分在意的。
一場與屋內人有染的誤會在魏七不動聲色間化解,回了他坦后他才松下勁來,此時才發覺原來已渾身汗濕。
他唇色慘白,雙腿發顫,站都站不住了,關了門便直直癱倒在地。
方才若一步走錯,都要丟了性命,帝王聲譽是大事,不容一點疏忽。
萬幸,萬幸安爺愿信自個兒。
小方子窩在塌上,此時尚不算晚,他分明未睡卻不欲理會魏七,絲毫不知這人方才救了自個兒一命。
一夜艱難度過,第二日麻煩接踵而至。
坤寧宮來人,道皇后主子欲宣見乾清宮御前貼身內侍魏七。
第46章 妾拜主母
坤寧宮人有備而來, 來人是皇后主子陪嫁,坤寧宮總管太監趙真公公。卯時乾清宮宮門方開不久,趙公公便至宮門外請見安喜。
侍衛哪里敢攔,人方一跨入宮門,便有守門的小太監急忙忙來迎。
另有眼色者疾行去報與安喜,大清早的坤寧宮總管太監親臨,定是事出緊急。
安喜此時正在養心殿偏殿耳房內等候皇帝起身。
此刻得了消息, 心下一番思量,吩咐王福貴照看,起身先去見趙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