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個太監端著炭盆子等物站在門口,魏七望向小方子目露疑惑。
" 養心殿那頭派來的,說是上頭替您添置御寒的物什,叫您快些養好,再不好要打發去掖幽庭,年節將至,留在咱們宮里頭晦氣。"
他出院門沒幾步正好碰著這一行人,便轉身打道領人回來。
路上領頭太監幾句說明來意又好生敲打他一番。
原本小方子聽了這話還替魏七著急,心里也有愧,覺著自個兒沒照料好他,難聽的話本不欲說出來。
但現下心中有氣,一時嘴快,剎都剎不住。
為首的太監此刻急得想罵人,他將這話說與小方子本意是想叫人多用點心,誰知他竟當著魏爺的面兒說出來了!
祖宗! 安爺若是知曉非得掌我的嘴不可!
他連忙岔開這兩人的話頭," 魏爺,圣上憐惜,特賜下炭盆與湯婆子等御寒之物。
碳是御用的金絲炭,燒起來沒一點子煙味兒的,小的們一日替您換上三回,這他坦里保準時刻都暖暖和和。"
他臉上堆滿笑," 湯婆子賜下四個,您兩兩換著用,燒得熱乎乎往褥子里一塞,可不是舒坦。 "
" 棉鞋,棉襪,綢緞夾棉袍子都是按您的尺寸新做的!"
他朝后頭使眼色,手下人向魏七行禮,進屋將東西擺放好。
炭盆子床榻下首擺兩個,方桌下擺一個,妝臺下又一個,湯婆子床頭床尾各一個,衣裳整整齊齊地擺在正中,妥帖又麻利。
兩個內侍將方桌抬起,描金繡紅梅毛氈毯長兩丈(約6.6米),寬一丈,往屋中間這麼一鋪,青石板上的寒氣登時就散了大半。
這架勢哪里是要打發人去掖幽庭,掙臉面的套話罷了,自個兒真是蠢。
小方子冷眼瞧著,心里愈加不是滋味兒。
皇帝要是對誰稍稍上了心,隨口一句吩咐,下頭人恨不能將這人供起來,大家伙兒一塊拜。
這是做甚?圣上不是動氣了麼?不是說自個兒一個奴才配不上這些麼?現下倒像是真想叫我好起來,怎的那時不遂了我的愿
魏七心里彎彎繞繞,轉過百般念頭,最終倒是生不出怨懟了。
他就是這樣,若誰真心實意示弱討好,就是心里再氣,也要替人留些臉面。
現下東西也收了,這事自個兒原也不占理,那人是皇帝,他也確實只是個奴才。
“奴才謝圣上關懷。”他垂眼道。
“小的一定替您將這話帶到!” 領頭的太監是個人精,木桿子還沒扔出來他就順桿爬了。
魏七噎住,場面話而已,有什麼可捎帶的。圣上哪有閑工夫聽這些雜事。
是以他只笑笑,不再多說。
幾人寒暄兩句,太監們告辭,小方子送客。
屋里霎時沉默,魏七陪笑解釋," 太餓了,方才實是太餓了,就是擺疊屎在我跟前,怕是都能吃下。 "
這比方打的,小方子哪里還能藏得了氣,只面上端著樣子,硬邦邦道:“小的這就替您端來。”他說完這話也不理人,拎起食盒徑直出門往小膳房那頭去。
魏七噎住。
屋子里不多時便暖和起來,赤腳踩在地上,毛茸茸的氈毯軟乎乎怎麼還能著涼脫光了躺地上都暖和得很。
一柱香的功夫后,(約半小時)小方子回來,揭開食盒,擺出四只銀鑲紅彩漆碗,里頭分別盛著大棗茯苓糯米粥,芝麻杏仁粥,姜蓉金米海參粥,紫蘇魚片粥。
這還沒完,又取出四碟子用描金里皮碟盛著的開胃配菜,木瓜絲,雪菜筍絲梅菜醬咸菜等。
魏七瞠目結舌。
“小膳房里的公公說了,怎能叫魏爺吃午時剩下的東西呢!安爺吩咐,魏爺想吃什麼,想什麼時辰吃,只讓人來取便是。”
小方子陰陽怪氣學舌道,十足十諂媚。
這是吃了炮仗不成?哪兒得罪他了不就是騙他自個兒不吃酸麼,這也值得氣?
不對。魏七又轉過彎來,跟前這人是個怪胎,他喜歡那位。
這是。。。嫉妒了。
我該怎麼做他有些不知所措,小方子人很好,他不想叫人難過,要是能和自個兒換換就好了。
換換。。魏七怔住,悄悄打量眼前人。
大杏眼,薄嘴唇,挺直的鼻梁,面也白凈。
長得同樣秀氣,也不奇怪,乾清宮里的人就連安爺那樣年齡大些的也都是齊齊整整。
魏七目光下移,小方子也是修長的身形,只不過比自個兒稍矮一些,骨架子纖細些。
他此刻才驚覺兩人不止年歲相當,便是容貌,身形都是同一類的。
圣上究竟瞧上我哪點魏七再次疑惑。
小方子不也挺好,還常笑,人也討喜,最要緊的是還有意圣上。
難不成是因自個兒在他跟前晃悠的次數最多
不若將小方子推出去得了。
這念頭突如其來,魏氣一時起意,細想又覺著不妥。
他已經在火坑里頭了,做什麼還拉一個墊背的,就是喜歡那人又如何,那位心硬得很,何必送上去吃苦。
魏氣打消荒唐的想法,拉過小方子一塊吃東西。
午膳剛過不久,哪里吃得下,以為誰都似他一樣麼。
小方子板著臉不理他,魏氣溫言討好,前者知曉自個兒到底是伺候人的,且這火大部分是因嫉妒,細究下來又與魏七無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