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年幼皇后幾歲,又正是盛寵之時,還未曾吃過這宮里的虧,是以不似后者那般沉得住氣。
“回娘娘的話,小寶子確是瞧見安公公領著六個內侍取了好些東西回乾清宮。”
內務府廣儲司專司后宮用物,下設銀,皮,瓷,緞,衣六庫,掌其出納。
若是乾清宮用物,自有廣儲司專人送去,便是圣上有額外的用度也只使了下頭人去取即可,何須安喜親自去領?!
必是圣上宮里又藏了狐媚子!要賞新人!
淑妃越想越氣,早在半月前她便察覺圣上有些心不在焉,從前雖也未有多體貼溫柔,面上總還是過得去,近日卻有些敷衍。
她心中很是委屈氣憤,后宮中帝后不睦,最得寵的除了自個兒便是寧嬪,然寧嬪份位不高,其父也只是四品文官,比不上自個兒爹爹乃是正二品的少傅。
故而雖才入宮一年,她可算得上是一枝獨秀,便是皇后也得避其鋒芒,讓她三分。
現下倒好,乾清宮里不聲不響地窩了個狐貍精,哄得圣上近六七日不曾臨幸后宮,更是將此事瞞地嚴嚴實實丁點兒風聲都不露。
啪!淑妃憤然拂袖掃落炕幾上擺著的點心茶盞,乒里乓啷好一通亂響。
正殿里的奴才們瑟瑟發抖跪下不起,連聲叫著娘娘息怒。
“娘娘莫氣,您何苦為著一個奴才氣壞了自個兒的身子?左右不過一個宮女罷了,便是再得寵至多也就是封個嬪位,身份擺在那兒,怎能與您相比呢?”她的貼身嬤嬤花嬤嬤溫聲勸說。
“再者道,圣上不是未賜這人份位麼,便是連她長得什麼樣兒咱都還不知曉呢?娘娘無須掛懷于心。
”
“本宮就是要氣!圣上從未連著好幾日只幸本宮一人,這賤婢定是習了什麼妖-媚秘術,勾得圣上將本宮都忘在腦后羅!”
“娘娘!”花嬤嬤著急:“您小點聲兒,這宮里不比咱們自個兒府上,到處都長著耳朵呢! ”
淑妃赤紅著眼,頗有不甘,“乾清宮里插不進人便派人盯緊內廷監,夜間宵禁落鎖,白日里便時時都不能懈怠,本宮不信那賤婢只出不進,等揪出這賤人,本宮定不能輕饒了她!”
“嗻,奴婢這就吩咐下去,還請娘娘息怒。”
這會子宮里各處熱鬧得很,眾人皆知圣上又得新歡,藏在養心殿內連幸五日。
得寵的妃嬪皆心中憤憤,恨不能飲其血啖其肉。不得寵的倒是無所謂,左右輪不上自個兒,只是心中好奇,想知曉新人究竟是何模樣,能勾得向來端正有方的圣上破了他的規矩。
只是除卻壽康宮里的那位,后宮中誰也不會料到這位新妹妹不是什麼宮女而是個太監。
嫌棄波瀾的主角兒新妹妹魏七這會子正本本分分地待在他的他坦里等賞,渾然不知安喜已在外頭不動聲色地替自個兒擋了一波四周怨恨的目光。
安喜身后跟著六個小內侍風風光光地回了乾清宮,一路目不斜視,頂著乾清宮眾人驚異的目光穿過外院繞過外殿,沿抄手游廊經內院門,又穿過內院,繞過養心殿與內書房,最后才終于來到后院。
他身后的王福貴自后院門外三丈處起便開始扯著嗓子叫喚:“圣上有賞~!圣上有賞~!”
“圣上有賞~!”拖得長長地尖刻的聲音漸漸響徹在院中,一直傳至西偏殿的他坦里。
這時已是申時,換了班的太監們得了半時辰的歇息,正歪在各自的屋里喝茶吃點心填肚子,不曾想突聞外頭到圣上有賞,忙扔下手頭的東西一咕嚕地滾出來。
他們可從未迎過這般大的架勢,往日里便是得了賞賜也不過是隨手的金裸子或是幾碟子圣上用剩下的點心罷了。
哪有資格得安爺親自領了人一路和唱著賜賞。
他坦里的魏七疑心自個兒聽錯,他放下右手中端著的茶盞側著耳朵細聽。
這該不會是給自個兒的賞賜罷?是這樣領賞的麼?
尖細的聲音越來越近,魏七總算醒悟過來慌忙扔下左手捧的游記隨眾人一塊兒滾出房門,至正殿前的院子里跪下。
安喜領著眾人站定。
“御前侍茶魏七,領~賞~~!”
魏七從未有哪一刻覺著王福貴的聲音如此刺耳煩人。
跪地的眾奴才心中卻想:嗨!原來沒咱們的份,陪跪來著!
“御前侍茶魏七,領~賞~~!”
眾人讓道,魏七膝行幾步跪至正前方。
“奴才魏七領賞!” 他叩首大聲應答,手臂前伸貼于地面,將頭靠在手背。眾奴才隨其后叩拜。
“ 傳圣上口諭,御前侍茶魏七,淑慎性成,勤勉柔順,雍和粹純,性行溫良,克嫻內則,甚得朕心。今特賞綢緞兩匹,鳳簪一對,東珠一雙,翡翠玉鐲一只,紋銀五十兩,欽此!”
王福貴每念一樣東西便有小內侍上前一步將賞賜示與眾人。
這便是圣上的照規矩來麼?!
魏七氣血上涌,心中如巖漿翻滾羞憤欲死,卻不得不逼自個兒強咽下這口惡氣,勉力道:“奴才魏七,謝圣上賞賜,圣上萬歲萬歲萬萬歲!”頭磕三響頭,深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