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公公親手將他推至那人身邊,魏七初始雖怨恨在心,卻也知他并無選擇,如今得其理解憐憫即便只是一個眼神與笑容,魏七已然松快許多。
他慌忙垂首掩下這滴熱淚,語帶哽咽:“ 安爺萬安,小的有罪,前來叨擾。”
安喜未邀他坐,同他一道站著說話:“ 無妨,咱家早知你今日必定回來請安。可是要央咱家替你去謝恩 ”
魏七道:“回安爺的話,小的此番前來為的正是此事。”
安喜嘆息,他便知曉以這孩子的性情絕不會甘愿親自向圣上謝恩,本欲好言勸幾句。
但見人形容消瘦,臉頰蒼白,雖惱他不知審時度勢,不識好歹,卻到底心中有愧。
“ 魏七,你若能聽咱家一句勸該有多好。”
魏七聽了這話將臉繃起:“ 回安爺的話,安爺的勸告魏七自會銘記于心。”
他雖嘴上這般說,面上卻是無動于衷。
安喜暗自搖頭,道:“ 你與咱家皆知,這宮中最容不得有心氣之人,你也是吃過不少苦頭的,向來忍得很好,為何這回連性命都差點兒搭進去也不愿完全低頭”
安喜的話直直地戳進魏七的心坎。
這些時日以來他又何嘗不痛
日日在以身就義與茍延殘喘間掙扎,每每想要低頭,卻仍心有不甘,時時反復憶起從前的嬌貴矜傲。
若是真成了他人胯-下玩物,將來歸去之時,他又該以何顏面去見父母與陳家祖宗
太難。
茍活于世便要丟棄從前一切,他如何能甘心
魏七嗚咽出聲,連忙咬住袖口不愿叫安喜察覺。
“ 唉!” 安喜嘆,他真真是不知該拿這孩子如何是好。
“ 你再這般犟下去,能犟得過那位麼
日后早晚要低頭,便是稍稍柔順些又能怎的
圣上不是殘暴之人,偶爾也有柔軟心腸。
魏七啊魏七! 你還有得苦要吃。”
安喜咬牙,他恨鐵不成鋼,這麼乖巧的相貌怎的偏就生了一身反骨,何時才能開竅
魏七咬著唇哭,始終不肯開口。
安喜見此憤然拂袖離去,朽木不可雕也,倒是白費自個兒連日來的一番苦心。
安喜走遠,魏七支撐不住徒然摔倒,趴在地上低聲啜泣。
那頭安喜雖是氣急卻也還是替魏七去內書房謝恩。
若他不這般做,一整個宮殿的奴才都將倒霉。
安喜進了內書房,站在書案前皇帝下首不動,皇帝批完一本折子后抬頭:"何事"
安喜躬身:"回圣上的話,魏七現下剛自內廷監回來,央奴才替他向圣上謝恩。
他道感激圣上憐惜,日后必當好生服侍您,只是現下容貌污濁不堪,不愿面圣污您的眼,還請圣上莫要怪罪。"
皇帝淡淡地嗯一聲,似豪不在意,復又低頭批折子。
安喜心中松口氣,依舊站至皇帝身后當差。
是夜,他端上綠頭牌請圣上臨幸,本以為圣上今日會挑一位妃嬪,誰知圣上道:撤。
安喜應嗻,躬身行禮欲退,然還未動身,圣上又道:"慢著。"
他一時心跳如雷,心中升起不詳的預感。
" 抬魏七來。" 皇帝的語氣無甚起伏,安喜無法從中辨出一二分的喜怒。
" 回圣上的話,魏七那奴才昨個才。。。只怕是不好。"
皇帝皺眉,打斷他的話:"朕叫你抬魏七來,他不是感激朕憐惜麼,既如此,朕怎好不多加憐惜。
"
這話里流露出幾分冷意,安喜兩股戰戰頭冒冷汗,心知今日早間那事還是惹了圣上,只不過那時圣上忍而不發罷了。
他跪下謝罪,老老實實地應嗻,退下去準備。
皇帝扔下手中朱筆,看著安喜退下。
他心中冷笑,一個二個聯合起來欺君罔上目無王法,將朕當成個傻子欺瞞麼
道什麼感激,連樣子都不屑做,便是在內書房外跪上一跪,即便自個兒不見,那心意也算是到了。
這奴才兩次三番不愿屈服,朕倒是要瞧瞧到底是他的骨頭硬還是朕的手段硬。
堂堂圣明天子不知怎的竟與一個小小的奴才斗起氣。
那頭安喜得了皇帝之令,雖實是不忍魏七受苦卻也無法,只好親去請魏七,想著再次提點他一二。
這頭乾清宮西偏殿的耳房內,魏七正濕著發坐,在方桌前抄一本地傳,突聞外頭敲門。
他心頭一跳,手下不穩,狼毫唰地偏出,留下刺眼的印記,毀了一整頁工整的小楷。
" 魏七,是咱家。"
魏七入墜冰窖,不是昨個兒才。。。
放下筆,前去開門,果真是安喜。
"圣上今夜仍召的你。" 安喜直直地望向他。
魏七愕然。
" 魏七,還記得咱家今日白間與你說的麼?"
魏七茫然地將他盯著,搖搖頭復又點頭。
安喜嘆息:" 去罷。"
內廷監內,小千子見了魏七只嗤笑,魏七面上無光。
大半個時辰后,乾清宮養心殿內。
皇帝今日未曾捧著《孫子兵法》看,只冷冷地盯著魏七:昨日里這奴才的柔順竟是裝出來的。
魏七顫抖不停,手足無措,圣上眼神如刀刃似要割傷他的肌膚。
" 奴才。。奴才有罪,圣上憐惜奴才,奴才竟不知好歹恐儀表不堪,未曾面圣謝恩。"
魏七自被褥中鉆出,赤身裸體地伏在床榻之上皇帝腳邊謝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