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七吃了東西凈了面,瞧上去可算是有了人樣。
“奴才小千子。”
小內侍等魏七用完早膳才自報家門:“是內廷監新來的守門太監,領班的華爺命奴才今后專程伺候您。”
魏七愕然,因著方才這小內侍姿態冷淡清高,魏七還以為他只是臨調來照看自個兒的,誰知聽這意思竟是特指給他的。
難道自個兒還能日日都來這內廷監點個卯不成?只怕他們是巴結錯人了。
“小千子,可勞煩告知現下是什麼時辰?”
“回魏爺的話,現下已是巳時。”小千子語氣平平,雖上頭派他來照料魏七吩咐要小心伺候,然他并不愿去奉承這魅惑君主的下賤東西。
魏七驚呼:“巳時?!”
豈不是錯過了當差的時辰!
“ 回魏爺的話,您不必憂心,昨個晚間乾清宮那頭的人留了話,圣上體恤,令您今兒不必當差,若是醒了只回自個兒屋里歇著即可。”
魏七放下心來,想著好在圣上還有幾分憐惜,他道聲多謝,起身欲回。
一夜折騰,臀部與后腰的肌肉酸痛不堪,一挪動便傳來鉆心的痛,魏七痛呼,一時不敢再動。
小千子見他這般模樣心下到底不忍,勸他多歇息會子。
魏七不愿,執意回去,他不喜歡這兒,乾清宮后頭的小屋子雖離圣上近卻是自個兒的地盤。
再者道,上頭體恤,允你在這兒歇息,難不成你便真就心安理得地躺這兒
奴才頭一件需知曉的即是知趣兒,新入宮的小內侍不懂這道理,入宮近九年的魏七卻不能裝作不知。
小千子扶著魏七起身,替他穿好皂靴,欲送他回去。
魏七謝絕,清天白日的,叫一個內廷監的小內侍攙著行走于宮中,還往乾清宮那去,要是叫人瞧見必定引起諸多猜測。
小千子兩回熱臉貼冷屁股也不耐煩再管他,只道聲小的告退便由著魏七自個兒折騰。
魏七咬牙忍疼,右臂撐腰,舉止好似有孕女子,顫顫巍巍地緩步向前邁。
好容易出了內廷監,他又裝作瘸腿模樣,拖拉著左腿,一瘸一拐地在青石板磚鋪就的小道上挪動。
如此這般平日里至多一盞茶功夫便能到乾清宮,今日卻行了約摸近一個時辰。
青磚黛瓦,朱紅宮門前守著的侍衛也不攔他,魏七瘸著腿拐進乾清宮。
行至外院時,掃灑奴才們皆不去瞧他只低頭做事。
及至內院,相識的幾個也都只意味深長地瞧著,乾清宮里的規矩越發嚴謹了,魏七嘆息。
正在尷尬之時,卻見安喜身邊的王福貴自內殿走出來,魏七眼前一亮,站在原地悄聲喚他:“ 富貴公公!”
王福貴看向這頭,見是魏七,面上帶笑,快行兩步走近:“我還道是誰這般大膽,乾清宮內喚我,原是你小子!”
他掃兩眼魏七別扭的動作,心中惋惜,面上卻將笑推得更高:“怎的,找我有事兒”
“ 有點子小事兒,我,我想謝恩。” 魏七有些羞憤別扭,卻也憋住了。
魏七這話有些頗沒頭沒腦,然王福貴卻知他要說什麼,無非就是昨日夜里圣上寬厚賞他一日歇息,他需得按規矩去謝恩。
“可否告知安公公現下在何處” 魏七問。
王福貴笑:“這有什麼可不可的,同我這般客氣。
他老人家現下應當在內書房伴駕,你去他專用的耳房那兒侯著便是,我瞧著這會子也該歇息了。”
魏七連聲道謝,王福貴擺手不受,眼前這人近來可是很得圣上惦記,供著他總是沒壞處的。
兩人又客套幾句,王福貴道有差使在身,兩人別過,魏七拐著腿往內書房那兒挪。
王福貴走遠幾步,轉身回首,見魏七修長纖細一人,微彎著腰蹣跚慢步,終究一聲嘆息。
哎!還是太過倔強,這般聰慧之人若真有心低頭應當直去尋圣上謝恩。
雖見與不見另當別論,然既你已擺出了卑微感激之姿態,圣上又怎會不悅
再者道雖只是奴才,晚間卻也伴過床,肌膚相親,總歸與旁人有幾分不同罷。
屆時只需將這楚楚可憐的姿態稍稍往外露出幾分,若能得圣上一時心軟,今后的日子可好過得很!
剛則易折,柔則長存,太犟了卻忘了本分。
王福貴搖搖頭,領著幾個小太監自去辦差。
魏七繞過養心殿往內書房那處去。
他在耳房內等了一會子,門口的小內侍貼心,拿了厚重柔軟的坐墊替他鋪在太師椅上。
魏七心中別扭又有些感激,面上訕訕地道謝。
等那小內侍上完茶出去,他卻到底未坐,只恭敬地站在一旁等候,不過一刻,便見安喜掀了珠簾走了進來。
“安爺萬安。” 魏七欲行禮,安喜穩步上前將他攔住,只望著他笑。
魏七叫他這寬和仁慈的笑容感染,眼前一熱將將快要落淚,他覺著自個兒委屈,然這委屈無法同任何人說。
在意之人如吳家財同為低位,雖愿為他竭盡全力然力有不逮,自身尚且難保,又怎好叫他為自個兒擔憂。
位高之人自然也諸多算計,若要其替自個兒與皇權抗衡那更是癡人說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