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司禮監,穿過垂花門,自有里頭的傳話太監出來與魏七這邊的人交涉,不一會子,又多了兩個司禮監的內侍領著一行人往里繼續走。
司禮監格局與凈身房大致相同,只不過與后者比起來要大上許多,約莫著是其四五倍大左右,里頭也不似凈身房那般清冷可怖,沿著抄手游廊行走,西側是一排排耳房,隔著花壁洞口往內看還能透過屋子上的窗戶瞧見床榻等物。
游廊東側是寬敞的院子,院子被廂房,耳房圍繞,是個大四合三進院落。游廊盡頭則為正廳。
這會子正廳門口的小太監見了來人便向里通報,不久便見他出來替眾人掀開厚重的兩扇黑布棉制擋風門簾。
打頭的太監領著魏七等人進廳,前幾日里出現在凈身房的張公公正端坐在正廳上方,八仙桌左邊兒的太師椅上喝茶。
魏七等人魚貫而入,老老實實地五人一行在廳中站好。
“張爺吉祥,小的乃是凈身房掌事太監周公公手下管事太監小雪子。奉周公公之令,將這月頭一批的三十五位凈身小子送來。”小雪子請安回差事。
“嗯,知曉了,人留下就得,退罷。”張公公喝口茶,拂拂袖子,淡淡道。
“嗻,小的這便告退。”小雪子留下魏七等人,領著凈身房的十來名太監行禮告退。
“叮……”茶盞與梨木桌面的碰撞聲回響在寂靜的廳中,張公公放下手中茶杯,打量著新來的這一批小子。
他向身后站著的小內侍擺擺手,便有人拿出花名冊開始唱名,被唱到名的小子恭順地上前一步,等念到下一人時又自覺地站回去。
“魏七。”魏七站在第三行右二,他反應了一會子才想起這是在叫自個兒。
魏七上前一步,張公公眼神一動,牢牢地盯著他看。原來上頭吩咐照看的便是這個小子,確是特別,不似一般窮苦人家里出來的。
一輪名字唱完,那小內侍道“回張爺,人齊羅。”
張公公見這些新人還懂得些規矩,心里倒是有幾分滿意。
“嗯,”他慢悠悠道:“自今日起,爾等入了這司禮監便是我司禮監之人,上頭特令咱家教導新人,什麼時候習好了宮規便什麼時候出這司禮監大門,若是一直學不會,便不用再學,直接打發到旁邊的掖幽庭里去便是。”
“若是習得好,來日若有機會指派到貴人身邊伺候,可就是爾等莫大的福氣,知曉了麼”
“ 遮。” 廳中的小子們齊聲恭敬應話。
第18章 如夢初醒
宮中規矩實在繁瑣,魏七等人頭一日學的便是如何請安。
扣頭請安也分為好幾種,如向主子們請安回話就需雙腿跪安,跪下時需先左腿再右腿,若是跪的順序錯了叫主子瞧見,不但你要受罰,便是你的師傅,師傅的師傅都難逃治下不嚴的罪責。
若是得了主子賞賜,則需三跪九叩,還得把頭往地上撞出聲響兒,也就是磕響頭。
對品級低些的主子和品級高于自個兒的奴才則要跪單腿安。
請安是最基本的宮規,如何請安,請安時需說些什麼話兒都大有講究。
魏七等人連著學了好幾日,直到將膝蓋都跪得青腫才將將弄明白見了何人應當行哪種問安禮。
除請安禮外,傳事回話也有規矩,上頭吩咐時需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仔細聽著,得聽一回就能明白,回話一律用嗻,不得亂答,不得再問,奏事完了退下時得慢慢倒退,不得將屁股沖著人。
稱呼皇帝需得為圣上,主子爺不是誰都能叫的,太皇太后要稱老祖宗,各宮嬪妃稱主子,不得提及其名,便連同音字也需注意,若是提了那就是犯圣諱,這可是要砍頭的大罪。
完了,死了,不好了這一類的話不吉利,不可亂說,更是不能在主子們跟前說,不然要挨板子。
宮里條條框框太多,哪怕是再活潑不拘的人也得叫這些禮法束縛成個呆子,成了傀儡。
今夜是魏七在司禮監的第四個夜晚,司禮監的住屋比凈身房的要好上許多。
三人一間的大通鋪,屋內有桌有椅還有一盞燭臺。木門也結實的很,雖屋內無炭盆,只要但關起門來屋子里便很暖和,不似凈身房那兒,夜里的風吹得破木門哐哐作響,擾得人不得安眠。
魏七這幾日受足了折磨,每每學完規矩回來只覺得胳膊腿都要酸麻地沒了知覺。
每日一回屋便拖拉著躺在床上倒頭就睡,也不梳洗凈面,沒了一點兒少爺毛病。
他這時候才知曉感激自個兒父親從前強行令他隨家中武師習些簡單的強身拳腳,不然只怕到這兒的頭一日便得與隔壁間的一個小子一同被送至掖幽庭里去。
吳家財與陳阿狗倒是還能頂住,其實只要能吃飽穿暖,這點子苦于他們來說就不是個事兒。
晚間用過晚膳后,魏七坐在床邊想著算算日子今日極有可能是王安平的頭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