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他也只能恭敬應聲嗻,起身隨安喜一同往養心殿那頭去。
一路沉默,安公公也再不敢提點他一二。
魏七魂不守舍,只想待會兒見了圣上要如何才能求他饒過自個兒。
養心殿內,安喜領著魏七進殿跪下:“奴才安喜,回圣上差事,內書房侍茶太監魏七現已帶到。”
“奴才魏七,給圣上請安,圣上萬福金安。”
兩人磕頭行禮趴在地上等了一會子,上頭未叫起,只得將頭貼在冰涼的地磚上。
皇帝斜靠炕桌,因他這通怒氣現下還未有奴才敢靠近替他換衣裳,仍是穿著上朝時的冠服。
他摩挲腰間掛的一雙羊脂白玉佩,打量下頭跪著的奴才,那奴才身量纖細修長,即便只是最普通的太監服也仍勾勒出他姣好的身段。
此刻那具身子正微微顫抖。
皇帝心中冷笑,狗東西還知曉害怕,既知怕為何會有這般大的膽,竟敢與朕作對!
“ 滾出去。” 皇帝低聲道。
安喜自覺應嗻,起身行禮退出,路過正門大殿時悄悄使眼色示意眾人跟著自個兒一塊滾。
第15章 天下之主(修)
魏七這時自是巴不得也能跟著滾,然他還沒蠢到那個份兒上,圣上既宣你來,還沒吩咐你便急著走,這不是找死麼。
他老老實實地趴在原處,身上出的冷汗早已浸濕內里的衣裳。
臉上,額頭上也俱布滿豆大的汗珠,沿臉頰柔和的曲線一顆顆落下,暈濕身下黑色大理石地磚。
皇帝瞧著他便來氣:“ 滾過來些。”
魏七得了這話不敢不滾,忙往圣上那頭膝行一丈。
皇帝皺眉看著,不耐:“ 滾朕這兒來。
”
魏七哆哆嗦嗦爬到羅漢床下的腳蹬子邊,離圣上的腳只一尺遠,皇帝著明黃底黑鑲邊繡祥云紋朝靴,更顯得貴氣威嚴,不可侵犯。
即便是瞧不著龍顏,他迫人的氣勢仍壓得人瑟瑟發抖。
魏七經受不住,趴在天子腳下漸漸縮成一團。
皇帝彎腰稍稍湊近,探出手掌撈起魏七的下巴,使了力氣抬高細細地打量。
魏七原本垂首趴著,這會子不得不隨下頜傳來的力量抬直了頭,他雖垂著眼瞼卻知曉圣上正看著自個兒。
力道越來越重,皇帝手掌寬大,只一手便遮住人大半的臉和脖子,魏七臉上的肉擠成一團被捏得生疼。
他不得已地順著這力道仰直脖子支起上半身趴到腳蹬子上。
皇帝將他的臉抬到自個兒跟前,一寸寸地瞧,魏七的眉毛與睫毛被冷汗染濕,黏糊糊濕漉漉地粘在細白的皮子上。
他實在是奇怪,這奴才到底哪來的膽子去求太皇太后?
當了這麼些年皇帝,自認深諳制衡之術,不想今日竟叫一個太監打了臉,甜棗還沒給,倒是先受了一棍子。
“呵。”皇帝嗤笑。
灼熱的氣息逼近,笑里卻透著寒意。
魏七想張嘴求饒,卻怎麼也發不出聲音,臉頰被掐住,舌頭便困在狹小的空間中動彈不得。
太近了,實是太近了,叫他想起那晚皇帝殘忍的虐待。
魏七終于抬起眼睛哀求地望向皇帝,他心知圣上面上越是平靜內里便越憤怒,今日若不想法子叫圣上消氣,自個兒只怕性命不保。
“呵。” 又一聲嗤笑,像是在笑他的天真,戲耍君王,藐視皇權,還指望能全身而退?
“魏七。
”
魏七頭一回聽皇帝叫自個兒名字,他的聲音低沉漠然,魏七卻嚇得直往地上滑。
皇帝皺眉,拎住他的脖子將人粗暴拽起。
“魏七,你好大的膽子吶。”
找了這麼個靠山壓制朕,以為能逃脫?你知曉到底誰才是這紫禁城的主人?到底誰才是你的主子麼?
后頭這話皇帝當然是不會對著一個奴才說出來。
他將手里掐著的人丟開。
魏七似一攤水般癱倒在地,皇帝尤不解恨,抬起腳像踹泥布袋子似得將人踹至一丈之外。
“安喜!” 他高聲朝外喊:“抬這狗奴才下去打五十板子,打死了為止。”
魏七現下好似五臟俱裂全身散架,聽到圣上要將自個兒打死,拼盡力氣爬過去。
好容易才又爬至圣上腳邊,他吃力地抬起手臂,緊緊抱住皇帝的腳,仰臉看天子:“圣上。。圣。。上。。求您饒了奴才罷。”
魏七痛哭流涕,眼淚鼻涕混著汗水全粘在皇帝的朝靴上。
不知為何后者竟沒有嫌惡地將他踢開,“安喜!你是死了麼?再不滾來朕連你一塊兒殺。”
安喜這會子就跪在養心殿門外,雖聽見命令卻仍想拖延些時間,好叫魏七能求圣上改了主意。
不料卻聽聞圣上要連自個兒一塊兒打死,哪里還敢耽誤,忙支了身邊的幾個小太監一同進殿。
魏七聽見殿門被推開心下更是恐懼,仿佛聽見陰間閻王召他赴死。
“圣上!圣上!奴才知錯了!奴才知錯!奴才以后一定盡心侍奉,絕不敢再有二心!” 他聲音凄厲,喊得嗓子嘶啞。
皇帝不為所動,只把玩著手上的玉扳指。
腳步聲至身后傳來,魏七驚恐回頭,安喜垂首站在三丈之外。
這時天色已暗,偌大的殿內竟無人點燈,魏七在微弱的光亮里掙扎,仍是爭不過至高無上的皇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