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云笙雙臂攤開,大腿擱在床邊,腳還踩在地面上,顯然是從坐姿躺下,然后不知不覺就睡著了的。
他腦袋微微側向一邊,紅發散落在淺色床單上,眉弓到鼻梁再到微微張著的唇,優越到極致的線條讓溫肅檸想到美術館里的雕塑,但又更加柔和。
牧云笙的表情完全放空,睡得相當沉,溫肅檸還是頭一回看到他如此安靜。
甚至說溫肅檸站起來,走到床邊俯身觀察,身體遮擋住頭頂燈光投下一片將他籠罩的陰影,牧云笙也沒醒。
溫肅檸坐在椅子上體驗頂多也就過了一分半鐘,牧云笙真是困極了。
這些天他一大早就去片場工作,晚上披星戴月的回家還要忙著和朋友一起剪片子,之前更是因為看多恐怖電影做噩夢,估計好久都沒睡飽覺了。
溫肅檸關上臥室的燈,在黑暗中重新坐回椅子上,他總感覺牧云笙以這個姿勢睡醒來可能會腰疼,但很快就打消了疑慮。
牧云笙覺得不舒服應該會翻身,不用管,如果現在碰他,說不定會把人弄醒。
周圍安靜,能夠隱隱聽到一墻之隔的話音,自從那天溫肅檸找完主播鄰居,鄰居就自動在晚上十一點之后放低音量了。
溫肅檸打開昨天新買的碼字軟件,好友欄里只有魚魚和小黑兩人,都在線寫著。
右下角彈出提醒,顯示小黑對他發起了pk,2000字的目標率先寫完者可以獲得虛擬金幣的獎勵。
溫肅檸收起思緒,開始寫答應好的月票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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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云笙在狹窄的通風管道里爬行。
他不記得自己已經爬了多久,也不記得自己為什麼出現在其中,他只知道正有某種恐怖的存在正在身后追逐,他必須拼盡全力,才能不被抓到。
前方的轉角投出風扇轉動的陰影,前路完全處在視線的盲區中,牧云笙聽到叮叮當當,噼里啪啦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似乎像有什麼東西砸在通風管道的鐵皮上。
伴隨著難以言喻的喊叫聲。
他只能努力爬得更快,轉角近在咫尺,而他完全無法事先窺探到前方狀況,只能懷揣著也許會遇見鬼探頭的警惕,迅速轉頭。
還好,前方仍舊是空蕩管道。
牧云笙顧不得松口氣,就感覺腳下猛然一空。
他慘叫著墜落下去,掉進永無止境的黑暗,而那只怪物,正獰笑著等待他。
“啊啊啊——!”
牧云笙垂死病中驚坐起般驚叫著醒來,正對上溫肅檸詫異的雙眸。
少年正坐在電腦前,雙手放在鍵盤上,屏幕的藍光照亮他錯愕的面龐,而自己正雙手撐著床鋪,保持著一種半仰半坐的姿勢。
周圍環境有些陌生,牧云笙愣了好幾秒,才意識到這是溫肅檸家。
他給溫肅檸拿完快遞裝好了椅子,就在他床上坐了會兒,怎麼睡著了呢?
牧云笙剛睡醒,還有點懵懵的,他一動不動地坐在床邊緩神,噩夢帶來的恐懼感還縈繞在心頭,正隨著夢境的模糊慢慢消退。
溫肅檸起身倒了杯水,遞到牧云笙手邊,輕聲問道:“做噩夢了嗎?”
“嗯。”牧云笙含混地應了聲,他接過溫水一飲而盡,有點尷尬地摸摸鼻子,“我沒說什麼奇怪的夢話吧?”
溫肅檸:“說了。
”
牧云笙瞪大雙眼:“啊?!”
溫肅檸:“不過我聽不懂內容,不像中文。”
牧云笙很慶幸現在熄著燈,能夠稍微掩蓋他通紅的臉色:“……可能是德語吧。”
溫肅檸:“你是混的德國血統?”
牧云笙:“也不算吧,我外公是德國國籍,但他父母是挪威人和西班牙人,我小時候在外公那邊住過幾年,現在不怎麼說了,也還稍微記得。”
和溫肅檸聊著,牧云笙感覺到自己臉上的熱度正在消退,直到這時候,溫肅檸才去把燈打開,周圍重新明亮。
牧云笙突然意識到,溫肅檸剛才是故意沒開燈的,留給自己從羞赧中緩過來的時間。
他眨了眨眼,重新適應屋內的明亮,聽見隔壁傳來吵鬧聲響。
噩夢里叮鈴哐啷和呼喊聲響,應該就源自于溫肅檸敲打鍵盤和隔壁噪音。
“你鄰居好吵啊。”牧云笙道,“會影響你工作休息嗎?”
溫肅檸:“還好,到十一點就沒聲了,他是做主播的,我搬過來第一天聽他播到凌晨三四點,就去找了他一趟,也說好到睡覺的時間會安靜了。”
“那就好。”牧云笙伸了個懶腰,補了一覺是真舒服啊,雖然也還是做了噩夢。
他站起身來,將被自己睡皺了的床單重新鋪展平整:“睡了你的床沒關系吧?”
“要是有事的話,你剛才睡著的時候我就該把你從床上踹下來了。”溫肅檸微笑道,“多謝了,要不是你幫忙,我自己還真不好把椅子弄上來。”
“客氣。”牧云笙休息好了,整個人神清氣爽,他朝著門廳走去,道,“那我就走了啊,時間也不早了。”
“好。”
見溫肅檸要送他,牧云笙伸手輕輕按著他肩頭,把人推回門內:“不用送,還得換鞋,怪麻煩的。
”
他走下樓梯,扭身朝溫肅檸揮手:“早點睡,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