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城區另一頭的老別墅區。
顏橙珂正拍攝著她的反應鏡頭,面對接踵而至的靈異事件,她不斷用便宜到極致的月租催眠自己,最終渾身是膽,勇氣百倍。
“卡。”牧云笙雙手抱胸,審視著眼前景象,“感覺還有點不夠。”
“哪里?”顏橙珂皺起眉頭。
這一條他們已經拍了好幾遍了,但每一次牧云笙都說她感覺不夠,顏橙珂想要得到更加準確的描述,牧云笙卻又說不上來,只能手腳并用地給她比劃。
顏橙珂:“……能不能用我聽得懂的話表示啊。”
“哎呀。”牧云笙人生中第一次苦惱于自己的語言表達能力,“就是那種恐懼中充滿勇氣,勇氣里有帶著懷疑,懷疑里帶著恐懼,還有幾分破罐破摔,幾種感覺感覺相互廝殺,最終勇氣更勝一籌的感覺。”
顏橙珂:“要不你來演給我示范看看?”
兩人討論之際,負責道具的朋友拿著手機,對顏橙珂喊道:“珂珂,有電話。”
顏橙珂停住話音,她伸手接住道具師遞過來的手機,看到屏幕上“媽媽”的備注,心中瞬間浮現出不祥的預感。
她對牧云笙打了個暫停的手勢,立刻跑向別墅大門,牧云笙大概能猜到是什麼事,趕緊追了上去。
一直跑到門邊,顏橙珂才按下接通鍵。
“喂——”
顏橙珂話音還沒落下,女人歇斯底里地叫聲便通過聽筒,以足以刺破耳膜的姿態降臨。
“你在哪,在哪里?你去哪兒了?!”
“我在城南的別湖區拍東西——”
“媽媽怎麼找不到你了,你到底跑哪去了?為什麼不接我電話?”
“剛剛我手機打了靜音,沒聽——”
“為什麼不接電話,為什麼不接電話,為什麼不接電話!!!”
顏橙珂迫不得己將手機拿的更遠一點,無論她說什麼,都會被連珠炮般的追問打斷,質問聲愈發嚴厲,到最后幾乎是含混不清的嘶嚎了。
“阿姨,珂珂和我們幾個朋友在一塊呢,剛才確實在忙沒聽見鈴聲。”
牧云笙從她手里拿過手機,頂著尖叫聲溫和地道:“您放心,我們大概十點半就會回去,要不然我開個視頻給您看看?”
無論電話那頭發出怎樣的動靜,牧云笙都抗住壓力平靜地把他們今晚的所有安排說出。
過了許久,尖叫突然停止了。
然后,女人的聲音變得正常,含著一絲小心翼翼和沙啞:“是云笙嗎?珂珂在跟你們一起玩?”
“是的。”牧云笙又一次重復,“我們大概十點半回去。”
“好,那沒事了。”
電話掛得干脆利落,如同顏家媽媽終于意識到了自己方才的失態,急著想要逃離。
嘟嘟的忙音中,牧云笙將手機還給顏橙珂。
顏橙珂沒有接,她低著頭咬住嘴唇,強忍著不讓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掉出來。
牧云笙嘖了一聲:“別啊,還得繼續拍呢,可沒時間給你補妝了。”
顏橙珂火速被憤怒沖昏頭腦,哽咽道:“你大爺,就不能心疼心疼我嗎?!”
牧云笙聳了下肩,他坐在臺階上,不一會兒,顏橙珂也跟著坐了下來。
不用看也知道,對方正在把眼淚努力地憋回去。
類似的事情早就不是第一次發生了,最開始牧云笙還會被嚇得魂飛天外,到后來慢慢習慣,開始安慰發病中的顏家媽媽。
顏橙珂的母親從她還未出生之前,就精神不正常。
準確來說,是在顏橙珂的哥哥丟了之后。
顏橙珂并非像外界認為的那樣,是顏家獨女。
在她之前,顏勛和妻子姚吉薇有個兒子,但那個孩子在只有六個月的時候意外失蹤,當時姚吉薇推著嬰兒在超市購物,結果一轉眼,嬰兒車里的孩子就不見了。
孩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憑空消失,沒有任何一個母親能容忍自己犯下如此錯誤,姚吉薇因此大受刺激,一度到了需要住院控制的地步。
顏家動用一切手段找尋無果,顏勛為了讓妻子從崩潰狀態中走出,只能決定再要一個孩子作為彌補。
姚吉薇的精神狀態確實因為再度懷孕和女兒的誕生有所緩解,但仍然會時常表現出不受控制的神經質狀態。
從小顏橙珂就被母親綁在身邊照看,不允許離開母親的視線范圍內,甚至說都到十四歲了,還在和母親在一張床上睡覺。
最后她實在受不了毫無私人空間的生活,強烈抗議才得以分房,但姚吉薇仍舊會在每個夜晚來到她的房間數次,確定女兒還安全地躺在床上。
顏橙珂無論做什麼事情,必須提前發消息給母親,告知出門的時間、地點、同行人員和回來的時間,姚吉薇期間會打電話調查,或者聯絡顏橙珂的同行人員確定女兒的安全。
就是在這樣足以讓人窒息的愛護下,顏橙珂馬上就要迎來18歲。
她不知道這樣的日子究竟何時才能是個頭,甚至都因此恐懼戀愛,壓在她身上扭曲的關心和愛已經快讓她喘不上氣來。
并且,那并非單純施加給她的愛。
而是從哥哥身上轉移而來,帶著補償和內疚,作為替代品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