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牧云笙發出一聲:“喝。”
溫肅檸抬手,把他的那杯舉過自己頭頂,牧云笙微微向前俯身,含住吸管。
空杯的聲響在溫肅檸耳邊響起,他下意識向側邊偏了偏頭,卻意外枕在了牧云笙搭在椅背的手上。
溫肅檸立刻把腦袋正過來。
“沒了。”牧云笙喝完最后一口,推著溫肅檸繼續前行。
路過垃圾桶,溫肅檸將空杯扔進去,而他自己的那杯生椰鮮桂圓,還剩下整整一半。
從一樓逛到五樓,兩人在鯨魚館停留了挺長時間,聰明的白鯨會湊到玻璃前,朝著他們吐水圈。
牧云笙站在它面前,用手指去戳那些圈。
說起來這對牧云笙來說,是一次蠻不同的游玩經歷,往常他和朋友們一起出去玩,總是吵吵鬧鬧,歡聲笑語不斷,還從來沒這麼寧靜過。
溫肅檸有著和他年紀完全不相符的沉穩,明明比自己還要小兩歲呢。
也許他得做點什麼,也讓溫肅檸稍微興奮一點?
牧云笙想著,悄悄望向輪椅上的少年,卻發現他腦袋微微垂著,不知何時睡著了。
牧云笙愣了愣。
半杯生椰鮮桂圓還被溫肅檸捧在手中,從外套和衛衣的領口里露出病號服的布料,他呼吸平穩而安靜,即像是沉沉睡去,又像是淺淺小憩。
牧云笙莞爾,收起想要逗弄溫肅檸,讓他興致高昂點的想法。
牧云笙推著溫肅檸,去了樓頂的水母區,獨自看過二十分鐘,就到了閉館的時候。
海洋館中的所有游客都紛紛走樓梯或電梯離開,牧云笙當然得走無障礙電梯,他在人群中小心伸出手,護住溫肅檸扎有留置針的左臂。
等到溫肅檸被周圍人們的交談聲吵醒,他們已經離開了海洋館。
眼前是仍舊綿密的雨幕,天色早就黑了下來,街燈的光芒映在眸中,溫肅檸抬起頭來,看到牧云笙正在低頭玩手機。
屏幕的藍光照亮他混血感十足的面龐,細碎的紅發微微掃在耳尖,今天的牧云笙沒戴耳釘,看起來稍微乖了那麼一些。
牧云笙過了片刻,才察覺到溫肅檸的蘇醒,笑著將手機放回兜里,道:“回去吧。”
溫肅檸點點頭,站起身來,周圍的人們見狀,不由得露出訝然神情。
牧云笙把輪椅還到服務臺,撐傘帶著溫肅檸回去停車場。
溫肅檸手里的奶茶已經涼了,牧云笙看出他也不想再喝,就從他手里接過來。
牧云笙直接撕開奶茶封裝,仰頭將剩下的一飲而盡,把空杯扔進垃圾桶,評價道:“嗯,味道不錯。”
溫肅檸失笑。
“六點,正好該到吃晚飯的時間。”牧云笙敲著方向盤,分析道,“明天八點就要動手術了,你得禁食禁水八小時,也就是說,今晚零點過后,就不能吃東西了。”
“那干脆來頓最后的晚餐好了。”牧云笙當即做出決定,“咱去吃椰子雞吧!”
他扭頭望著溫肅檸,期待著他做出回應。
溫肅檸……溫肅檸只覺這樣的感覺有那麼一點點熟悉。
在醫院遇見牧云笙被他一路送去地鐵站的時候,自己也是被這樣一雙滿眼期待的茶色眼睛望著,加上了對方的微信好友。
同樣沒什麼必須拒絕的理由。
“好。”
于是乎,十五分鐘后,兩人就出現在了椰子雞火鍋店里,各自捧著手機點餐。
看到菜單中小紅點里的數字不斷上升,溫肅檸忍不住提醒對面的牧云笙:“我吃得很少,別剩下了。”
而且他剛剛才喝了半杯奶茶,現在還不是很餓。
“沒事,我吃得多。”牧云笙說著,卻也不再多要了。
溫肅檸本來只是想辦個新手機號的,結果莫名其妙就被帶著喝了奶茶,逛了海洋館,還要開始吃椰子雞。
但也正因為此,他緊繃了足有半個月的神經,終于有機會徹底放松下來。
就當給自己放小半天的假吧。
熱騰騰的鍋底很快被端上來,牧云笙照顧著溫肅檸手臂上有留置針,先給他盛了碗湯。
溫肅檸看在眼中,總算明白為什麼自己分明神經衰弱,卻會在海洋館里睡著了。
不光是藥物的作用讓他犯困。
這具身體,從來就沒有過被人照顧著的體驗,如今突然什麼都不需要擔心操持,所有疲憊都浮出水面。
這頓飯溫肅檸吃一如既往得少,卻挺開心。
久違的純正積極情緒讓他很是安慰,原來他還留存著感知快樂的能力,也更加堅信了溫肅檸堅持吃藥努力康復的決心。
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晚上回到醫院,和牧云笙告別,他坐在電腦前,竟然一刻沒停地寫完了整整三千字。
這在之前是從未有過的。
溫肅檸剛開始就發現因為疾病的影響,他很難保持長時間的專注,做一件事情只要超過二三十分鐘,就必然會魂游天外,怎麼拽都拽不回來的那種。
所以他都是一千字一千字的寫,每完成一個小目標,就站起來走走,望望窗外,調整一下狀態,不讓能量有降到最低谷的可能,十分鐘后再回來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