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敬云要回來了。”
秦暮頓了頓,又道:“這幾天你收拾收拾,在他來之前搬出去吧。”
相同的話時隔數個小時,從面前兩位的嘴里說出來,但用著全然不同的語氣。
肖逸海帶著的些許憐憫,秦暮表露出的明顯輕松,也為這句話平添了幾分戲劇性。
溫肅檸緩緩眨了下眼,他怔怔地盯著秦暮,似乎在消化著突如其來的重磅消息。
少年捏著桌沿的手不自覺收緊,指節都用力到發白。
實際上溫肅檸只是在思考要如何應對,才能讓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過了十幾秒鐘,又或是半分鐘,溫肅檸低下了頭。
他什麼也沒說,只是撐著桌邊站起身,收拾秦暮和肖逸海的盤子。
他越是沉默,就越有種窒息般的壓抑。
肖逸海其實不算特別擔心,畢竟這個消息昨晚自己就告訴了溫肅檸,他應該也能稍微緩過點勁來。
溫肅檸把秦暮沒喝完的咖啡杯也端起來,放在盤子上要收走,秦暮正想給他說還要繼續喝,就看到溫肅檸整個人一軟,直挺挺地摔倒在地。
少年手中的杯子傾倒,剩下的咖啡在空中劃過一道精準得如同經過計算的弧線,盡數潑在了秦暮身上!
秦暮:!!!
秦暮不顧得為自己被潑了一身發火。
因為在噼里啪啦盤子杯子被打碎的聲響中,溫肅檸側躺著倒地,陶瓷碎片散布在他周圍,如同下一秒少年也會和器皿一樣四分五裂地破碎。
“哎!”
肖逸海慌張上前,就要扶起溫肅檸,秦暮站在原地,愣了幾秒鐘,才上去幫忙。
“他怎麼了,要不要叫醫生?”
肖逸海急促說著,扭頭看到秦暮渾身咖啡漬,腦子里突然冒出個離奇的想法。
——溫肅檸他……該不會是故意的吧?
地上的碎片給兩人增加了許多額外難度,他們合力把溫肅檸送回臥室,少年仰面躺在床上,眉頭緊緊皺著,過了許久,難受地側身蜷起,整個人都在不受控制地發抖。
他的呼吸相當急促,急促到似乎下一秒就會背過氣去。
秦暮立刻撥打電話聯系家庭醫生,肖逸海見狀,徹底打消了覺得溫肅檸在演的想法。
要是這也能演出來,以溫肅檸的長相和演技,完全可以去當演員了,何必在這里受秦暮的氣。
溫肅檸確實不光是裝的。
最好的謊言,永遠是真假參半。演戲也是一樣。
將咖啡潑在秦暮身上,自己倒地的那一刻,溫肅檸放任了理智對情緒的管控。
秦暮直接趕人的冷漠態度確實傷人,當不再被溫肅檸謹慎維護的心理防線被突破,他幾乎是立即陷入了驚恐發作的狀態。
其實溫肅檸有點后悔。
因為這是他第一次陷入驚恐,各種感覺遠比他想象中難受太多太多。
完全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恐懼感入侵著全身,讓他手腳發麻,呼吸急促,胸口更是如同被重壓,可無論再怎麼拼命呼吸,攫取氧氣,大腦還是在昏沉發黑。
來臨的瀕死感如此強烈,讓溫肅檸回憶起陰沉的雨天和滾過頭頂的悶雷,車輛相撞的轟然巨響,和刻骨銘心的疼痛。
胃部痙攣著,瘋狂想要將剛剛咽下去的食物擠出去。溫肅檸開始咳嗽,伴隨著無法自控的干嘔,一直將胃抽成真空,疼得只能更加用力地蜷曲。
混沌之中,他聽到秦暮和肖逸海的聲音。
“你明知道他身體不好,就不能用迂回點的方式說麼?非給搞成這樣?”
秦暮相當煩躁:“怎麼就不能直說了?他拿了我的錢,也簽過合同,我告訴他可以終止了有什麼不對嗎?他不舒服完全是他自己的問題,怎麼還怪起我來了?”
肖逸海無言以對。
就算是朋友拜托你在家養一陣的小貓小狗時間久了多少也得有點感情吧,秦暮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
溫肅檸承認,秦暮說的很有道理。
但這一點也不妨礙溫肅檸討厭他。
他討厭一切只會用規則說事,毫無同理心的人。
——看吧,你就是為這樣的人難受成這樣,自我折磨。
值得嗎?
溫肅檸重新用理智筑起防線,夠了,演到這種程度已經夠了。
他可真不想因此把自己搞出什麼事兒來。
疼痛似乎在逐漸減輕。溫肅檸拼勁全力控制著呼吸頻率,不讓它太快,否則一旦陷入到過呼吸的情況,就麻煩了。
他可不覺得身邊這倆只會干站著的人有能力施展相應的急救。
急促到震動耳膜的心跳開始放緩,溫肅檸用力吞咽,咽部生澀得要命,咽炎就是這樣,也會受情緒影響,嚴重時甚至會連帶著疼到耳根。
他忍不住咳嗽起來,疼,但是解癢。
溫肅檸聽到了家庭醫生匆匆趕來的動靜,干脆……就趁機表現得更嚴重點吧。
他捂住胸口,用力咳嗽著,突然間感覺有一股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
溫肅檸睜開眼,看到一抹鮮紅染上枕頭和床單。
整個臥室瞬間陷入了可怖的沉默。
吐、吐血了?
肖逸海嚇了一大跳,就連秦暮都不住上前兩步,俯身確定溫肅檸的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