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電話講完,兩個人之間別扭的氣氛緩和了不少。
姜小溪看看魏啟東面前已經有點坨了的面條:“快吃吧,都要涼了。”
“等你一起吃。”
魏啟東說著,把面條挑起來晃一晃,塞進嘴里大口吃起來。
他好久沒吃到這個味道了,如今坐在這里,吃著雞蛋面,放在半年前,他是連想都不敢想的。
看他吃面,姜小溪一時也有些恍惚:同樣的位置,同樣的面,吃起來還是同樣唏哩呼嚕的聲音和調子。
就是不知道,吃面的人,是不是之前的人。
姜小溪鼻子有點酸,他趕緊低下頭,這時候又聽吃面的人停了聲音,然后很輕很輕地說:“小溪,今天謝謝你。”
“謝謝你愿意來看我。”
“謝謝你擔心我。”
凌晨1點,姜小溪還是睡不著。
他躺在床上瞪著眼,腦子里都是魏啟東晚飯時說的那幾句話,不停復盤,循環在耳邊播放。
今天發生的事太密集也太慌亂,無暇思考,等此刻徹底冷靜下來才意識到,他的擔心和掛念,無關過去現在,無關時間地點,只關乎魏啟東這一個人。
不管是魏啟東還是姜大魚,不管是折磨傷害還是傾心愛慕,這個人,都扎在他心底深處,像一根針,和他的血肉融為一體,早就拔不出來了。
他總是這樣,嘗到一點甜,就忘了之前的苦。
進入6月,游樂園和馬場的雛形已經出來了,姜小溪也已經在小木屋外的涼亭里吃了兩次燒烤。
一到周末,魏玄就來喊他,要麼去郊游,要麼去燒烤,他們甚至還一起去了那個無人的小島。
不知道從哪里弄來了一艘漁船,直到坐進船艙時,魏玄還驚魂未定:“這玩意不會漏水吧?”他看著完全原生態的甲板、纜繩、船上粗陋的布置,還有駕駛艙里兩個駕船的當地村民,心里有點不扎實。
被魏啟東瞪了一眼,剩下的話噎了回去。
姜小溪熟稔地和兩位村民打招呼:“今天辛苦你們啦!”
“小溪,別客氣,今天保證能讓你們吃到最新鮮最地道的海鮮。”一個青年笑嘻嘻走過來,帶著已經發了黑的白色線手套,抬手拍了拍姜小溪的肩,又和其他人打個招呼,便去忙活了。
過了一會兒,那青年從艙里探出頭來,喊:“準備開船嘍!”
漁船駛入茫茫大海,姜小溪坐在甲板一大團麻繩上,托著下巴遠眺。魏啟東坐在旁邊,也學著他的樣子,去看那海天一色處的茫茫飛鳥。
兩個人一時無話,倒有一番歲月靜好的感覺。
只有坐慣了游輪快艇的魏玄不太適應,挨過來,嘀嘀咕咕地抱怨:“東哥,你不是讓人把游輪開到碼頭了嗎?放著不用是不是有點浪費啊!”
魏啟東神色自如地說:“壞了。”
“壞了?”魏玄一驚,又不開眼地問了一句,“什麼時候壞的?哪里壞了?”
魏啟東沒理他。
姜小溪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說:“是不是坐不慣呀,可是島上只有漁船,想要出海的話只能坐這個。”
“是你非要出海玩兒,我才托小溪找來這艘漁船,你要是這麼多毛病趁早回去。”魏啟東冷著臉斥道。
被莫名罵了一頓的魏玄,敢怒不敢言。
是誰非要出海?是他嗎?
還游輪壞了,我看是有人心眼壞了!
魏玄越想越悲憤,很沒眼力見地又湊到兩人跟前,若無其事地問:“小溪,我們一會要去那個小鳥島嗎?”
姜小溪點點頭,介紹道:“那個小島沒有名字,是個完全野生的海島,全是海鷗,風景很美。
”
“有名字,”魏啟東閑閑地說,“已經取好了,叫見溪島。”
然后不管對面兩人驚詫的表情,又氣定神閑地解釋:“這個島也是溪東城的一部分,不會開發,保持現在的原生態。將來運營之后會作為一條主打線路,但是游客只能坐船參觀,不能上島。”
“坐當地漁船,在大海上吃只用開水燙過的海鮮,去見溪島看海鷗,”魏啟東偏頭看著姜小溪,不像在介紹一條旅游線路,倒像在描繪一幅他所期盼的生活畫面,“生動、浪漫又帶著濃重煙火氣,它將會是溪東城最受歡迎的項目。”
“哦……那恭喜你,生意興隆。”
姜小溪捏捏自己鼻尖,腦子一抽,一句話說出來神奇般地冷了場。
魏啟東:“……謝謝。”
魏玄憋笑憋出內傷:“姜小溪,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人說話這麼狠呢?”
他抓住機會使壞:“小溪,你是不是帶言醫生走過這條線啊?當時他怎麼說?”然后裝看不見魏啟東遞來的眼刀子,又引誘著姜小溪說話,“你們現在還聯系嗎?”
海浪輕語,風也溫柔。
姜小溪不是個善于撒謊的人,哪怕善意的謊言。他認為只要是謊言就有被拆穿的時候,所以沒有必要。
至于為什麼沒必要,也許是下意識不想有人難過。
所以他說:“言醫生覺得這條線路很好玩,他很喜歡。”他停頓少傾,迅速看了眼沉默不語的魏啟東,又說,“他幫過我,是我朋友,當然會聯系的。”
“我知道他挺喜歡你的,不是朋友那種,那你呢?”魏玄又問。
姜小溪搖搖頭,很輕很輕地說:“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