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過是一時善心,收留了你,愛上了你,又鼓起勇氣去陌生的地方投奔你……我做錯了什麼啊,你要這麼欺負我……”
姜小溪從未一次性說過這麼多話。積攢了太久太久的情緒終于到了臨界點,堅持了很久的理智一觸即潰,奔涌而出。
他的質問像一枚炸彈,一旦爆炸,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你說過讓我回家的……可是你又跟過來。你從小到大沒有什麼得不到的東西,偶爾有了一個,便不想放手。”
“我只是一個普通人,不值得你大費周折……魏先生,我不會和言城在一起,也不會再愛上別人了……所以就……別再做一些無所謂的事了,我們就當認識一場,好聚好散吧。”
姜小溪哭得累了,蹲在地上,抱著自己雙臂,只覺得過去一場沉珂難除,總算在今天全部吐干凈了。他已經顧不上結果如何,也不在意魏啟東的反應。
他太累了,現在只想睡覺。
頭更疼了,出了一身汗,冷風一吹,這下徹底感冒了。他迷迷糊糊地抱緊被子,想尋找一點點溫暖。是魏啟東抱他進來的,那時候他還隱隱約約有意識。
他可能是哭暈了過去,魏啟東在他蹲下的時候已經沖了過來,抱緊了他。
原來魏啟東收斂了壞情緒之后,懷抱也是暖的。他聽到對方低低叫自己的名字,說對不起。可是又有什麼用呢?對不起是世界上最沒用的懺悔,解決不了問題,彌補不了傷害。
感冒、高燒,他昏昏沉沉睡了好久,意識時有時無。
他知道一直有人照顧他。額頭上濕冷的毛巾,唇邊遞來的吸管,手背上冰涼的針頭,晚上溫暖的懷抱……他都能感受到。
生病真好。
意識浮浮沉沉無悲無喜,不用面對害怕的人和事,不用起床吃飯工作做家務,不用長大,不用社交,不用說話。
真希望就永遠這麼睡下去。
一場病來勢洶洶,等他徹底好起來,都快過年了。
姜小川回來了,坐在床邊一言難盡看著他。
“哥,你什麼時候這麼弱雞了?感個冒昏睡了三四天。要不是大……要不是魏啟東這幾天照顧你,等我回來你會不會已經燒傻了!”
姜小溪舔舔嘴唇,他口渴得厲害,嗓子也疼,等姜小川終于給他端了水過來,他喝下去才覺得好一些。
“什麼時候回來的?”姜小溪問。
“今天上午。”姜小川說著,偏頭看了眼窗外,他回來以后,魏啟東就離開了。畢竟照顧人好幾天,姜小川不好意思冷臉,客氣地說了聲謝謝,又問他要不要等哥哥醒了再走。
魏啟東沒留,確定了姜小溪沒事之后就離開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姜小川總覺得他似乎有點怕見到哥哥醒過來,走得有點倉促狼狽。
病了一場,發泄一回,姜小溪覺得心里反而沒那麼難過了。
春節近了,弟弟也回來了,姜小溪雖然整個人都懶懶的,但也積極著準備年貨。
臘月二十八在當地是個很重要的節日。島上有個一年一度的大集市,就設在小島中央的小廣場上,然后以小廣場為中心,在南北東西兩條主路上延伸開來,各種工藝品、年貨、小吃,琳瑯滿目,甚至還有踩高蹺玩雜技的民間藝術隊來湊熱鬧。
姜小溪小時候最盼著這個日子,它甚至比除夕還要重要。
現在長大了,依然興趣不減。
一早,姜小溪便背著一個雙肩包,拉著弟弟往小廣場去。兩個人買了一大堆年糕、春聯、碗筷,塞得包里都裝不下了,才一人舉著一根快半米長的糖葫蘆邊吃邊往回走。
迎面走來兩個人,遠遠沖他們招手。姜小溪有點近視,瞇著眼看了半天,認出了魏啟東身邊的另一個人,不是魏玄是誰。
魏玄站在不遠處笑瞇瞇喊他,礙于社交禮儀和禮貌,他只好也招招手算是回應。余光瞥到魏啟東,那人站著不動,只是專注看著他。
光招招手還不行,魏玄三兩步跑過來,一副要長談的架勢。
“小溪,好久不見。”他一邊說著,一邊探身過來研究姜小溪舉在手里的糖葫蘆,“怎麼這麼長,看起來味道不錯。”
“哦,”姜小溪僵硬地答。他眼睛不敢四處亂瞟,只想著趕緊回家,一時也找不到更好的話題,只好敷衍地問道,“你要嘗嘗嗎?”
“好。”魏玄在姜小溪目瞪口呆中拿過糖葫蘆,用嘴擼了一顆紅紅的果子。
然后又吃了一顆。
眼睜睜看著對方一口氣吃了六七顆,也沒有停下的意思,姜小溪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愣在那里看著自己的糖葫蘆快速減少。
魏啟東沉默地站在一邊,盯著眼前臉色終于有了點紅潤的人,再也不敢輕舉妄動。
姜小川只是專注盯著自己的糖葫蘆,半分視線也沒給魏啟東。
四人在一種詭異的氣氛下僵持著,直到魏玄將最后一顆果子塞進嘴里,咽下,又把果核吐出來。
“……你,你怎麼來了?”姜小溪尷尬地頭都要禿了,只好裝作若無其事地問魏玄。
“東哥沒給你說嗎?我們在這兒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