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想你……公司的事都處理好了,我想來陪著你。之前你剛走的時候,我就想過來,可是怕你害怕,怕影響你治療,就等到現在。”
“昨晚之前我還在想,這次來要好好道歉,好好和你在一起,彌補對你造成的那些傷害。”
他一夜沒睡,硬生生坐在冷石板上等了一宿,眼下烏青,衣服凌亂,再也沒有了往日的逼人氣勢,倒像一個落魄的找不到家的平常旅人,在暴風雨中迷了路,周身散發著絕望的哀慟。
“可是昨天晚上,我坐在墻邊,看你重新熄了燈,再也沒出來,我才知道,原來等待這麼難熬,原來你等在瀾苑門口那一夜是這種心情。”
“我才只是做了和你一樣的其中一件事,就已經受不了了。我沒臉和你道歉,也沒臉求你原諒。”
他長長嘆了口氣,胸口淤塞卻怎麼也吐不出來。
最后他說:“小溪,我會把大魚還給你的。你再信我一次。”
再次視頻的時候,秦醫生敏銳地發現了姜小溪的異常,他精神恍惚,眼神躲閃,像立在高空懸崖上的雛鳥,隨時要粉身碎骨。
“出了什麼問題嗎?”秦醫生問。
姜小溪有些疲憊,緩緩點了點頭:“”他……來了。”
秦醫生了然。
自那天之后,姜小溪便躲在家里不肯出去,連晨跑都停了。他有時候跟做賊一樣,偷偷躲在門口往外看,魏啟東倒是再也沒出現在門外,也沒什麼動靜。
魏氏那麼多事,魏啟東也不是來去多自由的人,怎麼可能和他耗在一個小島上。這樣想著,姜小溪安慰自己,魏啟東或許早就走了。
可是很快,姜小溪就發現隔壁空置的房子里住了人。
那是一套和姜小溪家差不多戶型的民宅,房主幾年前跟著孩子去了云城生活,之后一直閑置。
先是二樓露臺上晾起了被子和衣服,然后院子里雜亂無章的東西都突然規整起來,甚至房頂上琉璃瓦縫隙中的雜草也被拔掉了。
在二樓平臺上看,隔壁家房間和走廊能看得清清楚楚,姜小溪好奇地看了一眼,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魏啟東穿著一件黑色衛衣,下身配灰色休閑長褲,頭發松散,神色平靜,和之前凌厲的樣子大相徑庭。
他隔著兩堵院墻,走到露臺邊緣,和呆立在那里的姜小溪直線距離不足十米。
“我租下這里了,要住一段時間。”他看著姜小溪的眼睛,認真地說,“你早上去跑步吧,也可以隨意去什麼地方,不要因為我打亂自己的生活節奏。小溪,我不打擾你,你就當我是個普通的鄰居吧。”
“所以,這幾天他真的沒再打擾你,只是安分做鄰居?”秦醫生問。
姜小溪點點頭,魏啟東確實沒打擾他,沒再說什麼道歉的話或者做什麼奇怪的事,只是每天早上總能在露臺上看到他,他會微笑著打招呼,說一聲“早安”。
“這個人既然繞不過去,那就嘗試著忽略,你該怎麼生活就怎麼生活。如果他讓你覺得不舒服,你就勇敢表達出來,也要勇敢拒絕。”
秦醫生最后又囑咐他按時吃藥,按時跑步,先觀察一段時間,如果病情穩定,就按照原計劃,繼續減少用藥。
臨近年底,在外面打工、上學的人陸續回來了,多魚島漸漸熱鬧起來。
光叔家的小餐館更忙了,小溪便開始全天過來幫忙,中午就在光叔家里吃飯,有時候還會跟漁民出海打魚,日子過得很充實。
姜小溪也開始在各種場合碰上魏啟東。
早上跑步的時間固定,六點半到七點半,姜小溪會從家里出來,做完簡單的拉伸,逆著環島路跑。
他們常常會在一個街角小公園遇到,魏啟東順時針跑,穿一件灰色防風衣,里面露出半高領的速干衣,光看外表真是無可挑剔,跑個步都引得晨練的島民駐足打探。
頭一次遇到的時候,姜小溪聽歌太專注,直到迎面一個人影籠過來,說了一聲“早”,他才發現那人是誰,大腦和身體還來不及反應,那人就唰地側身跑了過去,很快不見了人影,徒留姜小溪風中凌亂。
后來再跑步,姜小溪就格外注意前方,如果對面遠遠跑過來的是魏啟東,他就低著頭往旁邊躲避,裝沒看見,等人過去他再上路。
大概魏啟東察覺到這些,為了不讓他作難,再要碰上的時候,魏啟東便先繞開,等姜小溪低著頭跑過去,才重新跑回環島路上。這下,就只是遠遠看一眼,連說聲“早”都省了。
早上氣溫低,拉伸不充分的話,就容易抽筋。再加上姜小溪最近跑步上癮,強度和距離都在增加,半路上突然就中招了。小腿肚轉著筋,擰成一個疙瘩,疼得他蹲在路邊草坡上半天動不了。
“抽筋了?”耳畔突然響起來一個焦急的聲音。魏啟東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他半跪在草地上,一只手撐住姜小溪的膝蓋窩,另一只手抓著對方的腳掌往上提。
他也不嫌臟,直接上手抓著鞋底,抬頭說:“腳尖用力往上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