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言城就這麼干了。
他想嘲笑,卻莫名笑不出來。隱在心底已久的惱怒漸漸浮出水面,轟隆隆滾滾而來,要把他淹沒——竟然有人可以這麼做。
他原本就是想試探一下,看看言城能做到什麼程度,然后想象著對方落荒而逃,自己也可以拿著這件事和姜小溪說笑,告訴他:你看,在利益面前,哪來什麼真心,只有待在我身邊,才是最佳選擇。
可是現在,他的想象落空了。不但落空了,還知道了一個讓自己目眥欲裂的事實。
他不愿意承認,深藏在惱怒下面的,還有一層淺淡的,被他刻意忽略的恐懼。
——有人可能比他更愛姜小溪,有人想要來搶走姜小溪,那麼如果姜小溪知道了這個事實,會不會毫不猶豫跟言城走。
“只可惜,我不愿意。”魏啟東冷下臉來,又說:
“無論你拿什麼來換,我都不會放他走!”
言城霍地站起來,他怒極:“他是人,不是你的私有物,他有尊嚴,有人格,有自由。你不能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欲就控制他!”
“那又如何,那他也是我的。”
魏啟東站起來,走到門口,啪一掌打在門口按鍵上,自動門徐徐打開。
已經沒有再談下去的必要了,言城捏緊拳頭,瞳仁深處閃過一絲破敗,他帶不走姜小溪,至少沒法主動帶走了。難道只能等著魏啟東主動放棄嗎?他做不到,就算他能做到,姜小溪也怕是等不到。
言城走到門口,轉頭去看魏啟東,兩人隔著幾步距離。
“剛才在你家里,相信你也看到聽到了,”言城突然開口,語氣灰敗,有一種被壓垮的認命和顫抖,“是我一定要去見他的,跟他沒關系。
”
魏啟東沒說話,冷冷盯著他。
言城艱難地吞咽,又說:“我是一個醫生,魏啟東,他……他精神狀態不對,你別遷怒他。”
“如果你還有一點點良心,想想他在多魚島為你做的那些事,對他好一點,別再傷害他了。”
“你再考慮一下我提出的條件,如果可以,我隨時可以兌現。如果不可以……”
話沒有說完,有時候不是說不下去,也不是沒有辦法,是走到了死胡同。就言城而言,單方面的感情,能不能得到回應還不好說,就算有回應,能付出這樣的條件和代價已經是常人所不能及。
但言城是個什麼人呢?他從小生活優渥,感情純粹,從不算計得失,他和魏啟東就像是兩個極端。他的話沒有說完,不是那些平常人想來想去的瑣碎原因,而是認為自己真的沒什麼立場和身份。
他希望姜小溪過得好,希望姜小溪沒有負擔。可眼下他不確定,自己說的哪句話、做的哪件事,無意中就成為姜小溪的負擔。
他猜測姜小溪身上有傷,從對方抗拒的姿態和神情,以及對動作的驚恐和反應,但對方心里的傷更重。
他想,無論如何他也會想辦法把姜小溪帶出來。
魏啟東回到家的時候,姜小溪正坐在角落里發呆。
他把抱枕抱在胸前,整個人看起來恍惚沒精神。魏啟東走到他跟前來,他才遲鈍地看向那人的腳尖。再從腳尖往上,看到小腿,就不敢再看了。
“今天做了什麼?”魏啟東蹲下來,探手去揉他頭發。他伸手的動作很慢,帶著點提醒的前奏,但依然嚇得姜小溪縮了縮肩膀。
“言……來過……”他不敢不答。
“我知道。”魏啟東音色冷下來,“我是問你自己在家做了什麼?”
他能做什麼,他什麼也做不了。
姜小溪沉默。
魏啟東輕輕嘆口氣,也席地坐下來,面對面看著姜小溪:“言城喜歡你,你知道吧?沒事,就算你不知道也沒事,現在知道了,以后你要注意和他的距離。”
姜小溪咬著下唇,點點頭,又聽魏啟東說:“以后你們盡量不要見面。他如果找你,一定要告訴我。”
“小溪,我們好好的。”他把全身僵硬的人摟進懷里,喃喃自語,似警告,又似承諾:
“你不能離開我,我們是要永遠在一起的。”
魏啟東開始頻繁帶姜小溪出門,一些休閑些的酒會,輕松的商業活動,甚至朋友聚餐,很多人都知道了那個躲在魏啟東身后不太說話的小愛人。
他一般都會跟人這樣介紹,這是我愛人。然后全程十分宣示主權地緊緊攬著人,就算有時候走開,眼睛也會緊盯著他不放。
久而久之,圈子里都說魏老二轉了性,玩起了真情實感,還去哪里都帶著小愛人,生怕別人不知道。
他甚至在別人問起“是不是好事將近”的時候,笑著去看旁邊的姜小溪,柔聲說“要看他的意思”,繼而大家又起哄問去哪里蜜月,他便又問:“你喜歡哪里?”
有一次魏啟東碰到一個多年未見的老朋友,多聊了幾句,一轉頭就不見了姜小溪人影,他神情一凜,立刻沖出去找人。
朋友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跟在他后面喊他也聽不見,只好跟他一起找。最終在衛生間找到姜小溪的時候,魏啟東幾步沖過去,一把抓住剛洗了一把臉的人,疾言厲色地吼了一句:“你干什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