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段下山路了,林雙徊的緊張稍微削弱。
但因為進入到樹林深處,月光被擋住。林雙徊有兩次因為看不清路腳下踏空,有三次踩到石頭險些跌倒,有一次干脆直接撞到樹上。
在林雙徊即將第二次撞到樹的時候,原泊逐抬手,在拽他衣服和拉他手之間做選擇。
最后都沒選。
他手背貼著樹干,掌心擋在林雙徊的額頭上。
林雙徊撞到他溫熱的手掌,立刻往后退了兩步:“不好意思,我撞到你了?”
他道歉的方向是那棵樹。
原泊逐這才明白,林雙徊的夜視能力似乎不太好。
他掏出手機,沉默地打開手電筒。
果不其然,林雙徊松了口氣,小聲說了聲:“謝謝,我……手機沒電了。”
因為上山的時候太沖動,什麼都沒準備就來了,剛在山頂待了會兒手機電量就耗盡。
林雙徊很少做這種給人拖后腿的事,他有些尷尬。
原泊逐恩了一聲,沒說其他。
兩個人接著走。
又過了會兒,原泊逐覺得林雙徊正在視線里慢慢消失。
他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林雙徊。
對方一見他停了,立刻小跑兩步追了上來,擦了擦額頭的汗,笑著喘了兩口:“同學……你,體力真好。”
原泊逐想起來,他們已經不停不歇地走了一個小時。
他蹙了蹙眉,臉色有些沉。
林雙徊以為他是不高興了,嫌自己麻煩,趕緊說:“要不然,你先走吧?我沒關系,本來我今天都打算在山上過夜……”
原泊逐其實不是在生林雙徊的氣。
他只是遲緩地意識到一件事——
他太著急擺脫林雙徊了,因此整個人顯得有些沒耐心。
不僅走得快,而且全程冷著一張臉。
事實上原泊逐不應該煩林雙徊,因為兩個人的偶遇也不是林雙徊策劃的。
說到底,原泊逐只是對于兩天內遇到林雙徊的次數太多,而感到一種生活節奏被打亂的浮躁。
他在遷怒林雙徊。
這并不好。
“休息一下。”
原泊逐看了一眼周圍,找了個比較平整的地方,對林雙徊說,“去那兒。”
林雙徊抿了抿唇,看了眼原泊逐的臉色,有點分辨不出來他有沒有生氣,只能先應下:“恩。”
終于有機會喘口氣了,林雙徊立刻坐下,捶了捶酸軟脹痛的小腿。
原泊逐看到他那副如蒙大赦的樣子,忽然有些自我懷疑。他是不是不應該這個點帶林雙徊下山
其實換成正常人,這個點實在不應該走夜路。
只是剛才在山頂,原泊逐簡單衡量了一下,在“和林雙徊兩個人在山上呆一夜,白天再走幾個小時山路下去”以及“和林雙徊走幾個小時夜路下山”之間做了選擇。
顯而易見的,后者更為簡單。
原泊逐向來擅長將復雜的事情簡單處理。
而林雙徊也沒有拒絕。
他的想法更好理解,說來說去還是怕原泊逐向他提問。
早點分開是好事,林雙徊就跟著原泊逐下山。
可是人和人的體力畢竟不同。
原泊逐可以不喘氣地連走三小時山路,林雙徊卻未必。
休息了十分鐘后,原泊逐看了一眼手機時間,已經將近四點。
林雙徊很敏感地捕捉到他的這個動作,非常及時地站起了身,拍拍屁股上的泥土,說:
“同學,我休息好了,我們出發吧。
”
原泊逐抬眼看向他,似乎在判斷林雙徊這句話的真實性。
但林雙徊笑得一臉輕松:“我可以的。”
能一口氣下山自然是最好的。原泊逐點頭,帶著林雙徊繼續走。
接下來的一路,就要輕松些,下半截山路有專門整修過,平坦很多。
眼看勝利就在前方,林雙徊也稍微不那麼緊張了。
他意識到,原泊逐可能并不像普通同學那樣擁有太多好奇心。
林雙徊一放松,就開始主動搭話:“我以為這種山林,會遇到那種大型野獸。剛開始還挺緊張的,沒想到一路上什麼動物都沒有,運氣真好。”
原泊逐垂著眸,心想:當然不會遇到野獸。
越是野生動物越有生存直覺,它們看見原泊逐就會躲得遠遠的。
但這個不能拿出來聊,所以原泊逐只是很淡地恩了一聲。
林雙徊揉揉鼻尖,對他冷漠的反應倒也不意外,笑道:“你好像不愛說話。”
“還好。”
“我是那種害怕冷場的人,所以總愛沒話找話聊。”
原泊逐不知道怎麼接話,就沒有接。
林雙徊又說:“我看你手機電量只有百分之五了,要不先關一會兒吧。待會兒下去你還要打車回家呢。”
“恩。”原泊逐接過手機,一看,確實沒電了。
他打開省電模式,關了手電筒。
林雙徊有點想笑。
他覺得原泊逐是那種很木訥單純的直男,腦子一根筋,說什麼就是什麼,沒那麼多彎彎繞繞。
但這種人不討厭,甚至,和原泊逐呆在一起,林雙徊很輕松,不用像在學校里一樣,時刻保持著完美狀態。
就算丟臉了,也沒關系,因為原泊逐不在乎他,所以也不會嘲笑他。
但就是,對方也一點都不體貼。
估計原泊逐根本想不到,關了手電筒以后,林雙徊就會變成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