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年的手術用了將近五小時,他醒來時已經快傍晚了。
先是徐雅蘭叫了聲“年年”,然后她激動地扭頭,“我看見他手指動了,老公!”
懷儲洋本來在沙發上瞇著,登時就醒了大半,揉著眼睛沖過去。
趙玉華和周天夫婦也跟過去。
一群人直接把病床給圍住,覃舒妄不能強行跟長輩們擠,不過好在他夠高,站在后面也能看到懷年。
“年年。”徐雅蘭哽咽摸著懷年的臉,“年年,是媽媽。”
懷年終于徐徐撐開眼皮,他的眼珠子動了動,環顧四周,看了看每一個人,然后目光落在覃舒妄的臉上。
覃舒妄忙沖他笑:“年年。”
話落,他見徐雅蘭站了起來,下意識往一側站了些。
覃舒妄稍愣半秒,然后大步走到床邊,小心握住懷年的手:“年年。”
懷年抬手試圖摘掉氧氣面罩,另一側的周天忙幫他摘下。懷年的目光依舊盯著覃舒妄看,幾秒鐘后,他扭頭看向徐雅蘭,虛弱開口:“媽,他是誰?”
覃舒妄握著懷年的手猛地顫抖了下,幾乎不可置信看著床上的人,剛落回肚子里的心臟此刻又開始不安分地狂跳。
所有人都本能看向覃舒妄。
徐雅蘭見他的臉色倏地蒼白,她一時間噎了噎。
“媽?”懷年又叫她一聲。
徐雅蘭張了張嘴:“他、他叫覃舒妄,你……”
“覃舒妄是誰?”懷年又問,“我家有這個親戚嗎?”
徐雅蘭下意識抿唇,覃舒妄的臉色比之前更難看了,眼尾的那抹紅在蒼白的臉色襯托下看起來有些令人心驚。
這一刻,徐雅蘭突然覺得這孩子是真的可憐。
“不是親戚,不是……”徐雅蘭忍住哽咽,彎腰說,“他是你男朋友啊,你忘啦?”
覃舒妄只覺得周圍冷得他整個人有點僵,懷年被推進手術室前他還壯志豪言說懷年要是真的把他忘了,他就再追他一次,他讓懷年別怕,但他現在自己卻怕得要死。
他感覺強忍著的眼淚真的要忍不住了,這時,落在他掌心的手卻動了動,然后,他覺得懷年的手指纏了上來。
“哦。”懷年眨了眨眼睛,“是我男朋友啊。”
他又看向覃舒妄,“我媽都承認你是我男朋友了,男朋友,你不說句話?”
覃舒妄怔忡兩秒,緊繃的情緒瞬間松懈,他俯身抱住懷年“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這件事后來懷年回憶時評價說——當時我丟人丟大發了。
覃舒妄一直想反駁,明明丟人的是他啊。
幾位長輩看到這情形也都明白懷年根本沒失憶,他剛才就是故意要徐雅蘭親口承認他和覃舒妄的關系。
這小子現在得逞了,看著還挺開心。
趙玉華擦了擦眼淚,招呼其他人先出去:“讓小倆口待會兒,走走走。”
“媽?”徐雅蘭想起什麼來,“您不會也知道吧?”
趙玉華一面出去一面說:“他裝失憶的事我可不知道啊。我就是……他告訴我讓醫生給包扎得夸張點,讓我看見不要太害怕。”
懷儲洋皺眉:“這孩子……這不是胡鬧嘛!我趕著去問,段主任都笑了。”
沈景珍后知后覺:“這麼一說我才想起來,小簡也沒急著打電話來問情況,他不會也知道吧?”
幾人越走越遠了。
病房里,覃舒妄還沒收住哭。
懷年拍著他的背:“好了,男朋友,別哭了。我這剛動完手術,還得花精力哄你,你也不體諒體諒我。
”
覃舒妄起身捂住眼睛片刻:“你嚇到我了。”
懷年的雙眼蒙著水霧,盯住他看了兩秒,張開雙臂。
覃舒妄再次小心溫柔地把人抱住,他感覺得出懷年沒什麼力氣,覃舒妄緩了半天才穩住情緒:“累了就休息,我守著你。”
“其實我早醒了。”懷年說。
覃舒妄皺眉。
懷年繼續:“不過那會兒腦子不太清醒,我就沒正眼,怕沒演好,露餡了。哦,還有。”
還有?
覃舒妄的眉宇擰得更深。
“我沒做開顱手術,就是打孔做了個微創。”懷年輕笑,“我故意讓段主任給我包夸張點,不然你們肯定不信我失憶。”
覃舒妄:“……”
“所以你沒剃光頭?”
“唔,剃了一部分,其實還不如全剃,現在跟地中海似的。”
覃舒妄嘆息。
懷年又道:“嘆什麼氣,發現我沒有面癱、歪嘴、斜眼你很失望?”
覃舒妄把人摟緊:“你就是半身不遂我也要你。”
懷年咬住他的耳朵:“半身不遂我還怎麼折騰你?我可告訴你啊,不搞柏拉圖,那不是我的風格。”
覃舒妄終于被逗笑:“嗯,不搞柏拉圖。”
-
半個月后,懷年出院。
覃舒妄給他買了頂帽子,他就天天帶著。
“阿姨,我來。”覃舒妄沒讓懷年下地,直接把人從后座抱上樓。
徐雅蘭跟在后面,忍不住道:“舒妄,你別太慣著他,段主任說了,要適當鍛煉,久躺不站也是會頭暈的。”
懷年聽了這話干脆就抱住覃舒妄的脖子:“我不站了,我反正長覃舒妄身上了。”
“你這孩子!”
正說著,周簡來了。
懷年哼了聲:“說好周末就來探病的呢?”
周簡很是抱歉:“臨時有個出差任務,這不是一回來就來了嗎?”
“呵呵,我他媽都出院了。
”
周簡大方坐在床前:“出院不好嗎?”
懷年想了想:“還真不怎麼樣,之前在醫院,我媽對我那叫一個有求必應,我這才剛出院回家沒半小時,她已經開始對我各種嫌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