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還是很擔心。慢慢地,心底也有點害怕。
過了會,梁徑說:“我們明天去省人醫看看。”
時舒握住梁徑的手,看出他神情里的憂慮,嘆了口氣,“好吧。”不是不愿意,其實如果能讓梁徑安心,他是很愿意的。
反正他覺得自己沒事。主要最近真的忙。明天去檢查下,自己也能安心繼續忙工作室的事了。
半夜,手機震動的“嗡嗡”聲響傳進時舒夢里。
身側很快有人坐起。
時舒貼上去,伸手摟住梁徑腰,抬頭瞇眼瞧他,“梁徑……”
手機屏幕上,熒熒的小塊微光有幾分刺眼。
梁徑掌心捂住他眼睛,輕聲:“沒事。”
他握著手機,看到那條再簡短不過的信息,眉宇緊皺,面容頃刻變得冷酷。
很快,第二通電話就進來了。
梁徑想下床去外面接。
時舒沒松手。
他貼著梁徑溫熱的腰腹,挨得太近,呼吸觸碰梁徑的體溫,一種熟稔到近乎寧神的感受瞬間包裹住他。在這個寒冷的十二月冬夜,好像身處雪林深處暖意融融的小木屋,分外令人安心。
“嗯。”梁徑聲音極低,全程也沒說幾個字。
只是電話那頭語氣急促,隔一陣就發出很重的金屬聲響。聽得出來,那邊場面混亂。
時舒迷迷糊糊,隱約聽到“法院”、“醫院”、還有“搶救”這幾個頻繁出現的字眼。
還有不間斷的“小梁”。似乎是梁徑的一個長輩在哭訴。
片刻,不知那頭說了什麼,梁徑開口冷而輕:“死了再說。”
時舒愣了下,舒適至極、好像在云端飄浮的慵懶神志稍稍冷靜,他悄悄抬起眼。
沒什麼光線的室內,看不清梁徑全部的面容,只能看到他不見喜怒的冷硬唇角和壓抑著怒氣、清晰利落的下頜線。
時舒想起晚上壁球館里聞京提及的一件事。
還有回來路上,梁徑一路接的那通聲淚俱下的電話。
難不成梁培以死要挾?
這麼想著,時舒腦子里冒出梁培的樣子。
梁徑這個叔伯,尖酸又刻薄,詭計多端又心狠手辣,心眼多得跟馬蜂窩似的,就看當初他兄弟倆被梁老爺子訓成什麼樣,可轉頭,還是落井下石,背地里搞小動作,搶了小沽河的項目——這樣陰險狡詐,真不像是想不通就尋死覓活的人……
“我不會過去。”梁徑很快說道。
大半神色隱沒在暗處,先前那句漠然至極的話還在耳邊,鋒刃一般冷峭。只是比起前一刻被激怒、被要挾的冷漠語氣,這會他的語氣異常平靜,似乎已經懶得再說什麼。
隨即,梁徑就掛了電話。
只是他沒有立即放下手機。
房間安靜至極,梁徑沉默的幾分鐘里,空氣都變得壓迫。
只是時舒困意上頭,腦子里八卦來八卦去,沒幾秒,就在梁徑懷里沉沉入睡。
可感覺沒睡幾秒,身旁又有動靜。
等動靜稍大,時舒睜開眼,就見梁徑穿戴整齊,手里拿著一條領帶,從衣帽間輕手輕腳出來。
時舒揉了揉眼睛,“你干嘛……”
時間看上去還早。
冬季晝短夜長,窗外烏漆嘛黑。
梁徑轉身笑:“沒事。你睡。”
見時舒一雙眼只盯著他瞧,也不知道醒沒醒,梁徑語氣愈加柔和,他走近幾步,說:“我讓莊叔約了省人醫宋主任的檢查,下午他直接去工作室接你。”
“你干嘛?”時舒沒管,重復問。他一副隨時都要去見周公的迷瞪模樣,哈欠一個接一個,嘴巴都閉不上。
梁徑:“……”
梁徑俯身親了親時舒濕潤的嘴唇,手伸進被窩摸他大腿內側,“疼嗎?”之前看的時候好像破了點皮,但這會摸著,還是很軟很光滑。
時舒搖頭,并攏腿:“你手好冷。”
梁徑笑,不肯把手拿出來,“那幫我捂捂。”
時舒:“……”臭不要臉。
頓了頓,他朝窗外看去,“幾點了?”
“六點不到。”
時舒有點清醒了:“去哪啊?”
梁徑注視他,說:“梁培畏罪自殺,在搶救。”
這個時舒有點印象,“不是說不去嗎?”
“梁壙不知道通過什麼辦法又找了爸媽。爸說他們連夜趕過來。我要去看看。”
時舒猛地坐起:“我也去。”
“你睡。”梁徑把他摁住,“沒事。”
如果沒事,梁徑肯定會和他一起去省人醫,而不是另外安排莊叔。說明這件事還是很大的,需要很多時間處理。
“不行,萬一起沖突怎麼辦。爸爸媽媽身體都不好,到時候你和他們吵,我帶爸爸媽媽去吃早飯。”
這個思路行云流水般合情合理,說實話,梁徑真的一下愣住。
他瞧著時舒,半晌好笑:“嗯。帶你去。”
只是起得實在早,也沒睡多久,時舒刷牙都在犯困。坐進車里才清醒不少,一方面是凍的,另一方面,是江州又下雪了。
時隔半月,江州又下起雪。
沒有先頭第一、第二、第三場雪那麼隆重,鋪天蓋地、萬物蕭肅。十二月初的這場雪,溫溫柔柔,無聲無息,雪花都輕飄飄的。
車上歪著腦袋瞇了一覺,下車時舒感覺脖子發酸。
梁徑一路給他揉著,一路帶他上二樓。
這棟樓是省人醫以前的老樓。中間一左一右兩道階梯,十分寬闊,扶手都是刷了綠漆的鐵制,兩側墻壁的顏色也是有點發灰的深綠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