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看他這兩次說的。先頭說錢的事,現在又說梁培身體不好——連起來是什麼意思?就是說這件事很嚴重,梁培要被收監。”
丁雪臉色也變得嚴肅許多。
“那晚飯的時候問問梁徑?”
“釣魚的時候我問了——他現在不得了。”梁坤好氣又好笑。
說起這個,丁雪也來氣。
瞧見妻子臉色不對,梁坤趕緊轉移話題:“你兒子再過一個月二十九,快三十了。我三十的時候不也和自己老子對著干。”
“他又不是三歲,讓面壁就面壁。”
說完,夫妻倆都愣了下,看著彼此,腦海里浮現同一個畫面,下秒都笑起來。
丁雪:“你不說面壁的事我都忘了。”
“你兒子就三歲的時候怕你。”
梁坤不以為意,伸手攬住妻子肩頭,隨口:“后來就怕時舒了是吧。”
丁雪:“……”
“你現在說話怎麼這麼不正經。”丁雪嫌棄道。
梁坤莫名:“啊?”
他是真的沒理解丁雪說他不正經是為什麼。
三歲的時候,有一晚臨睡,梁徑打碎了東西。雖說不是故意,但還是被梁坤趕到角落面壁。梁徑不哭也不鬧,一聲不吭就面了過去。時舒被舒茗抱下來的時候,梁家氣氛還是蠻嚴肅的。她托丁雪幫忙照看一晚。時其峰出了點事,不知怎麼送去了醫院,她要過去看看。正巧家里保姆休假,只能托丁雪。
兩家人剛認識不久,能有這“交情”,不能不說,時舒的功勞很大。
被舒茗抱在懷里的“小恐龍”打著哈欠叫“姨姨”。奶聲奶氣。丁雪簡直愛不釋手,接過來就親了兩口,全程都沒和舒茗說上幾句。舒茗離開后,她把時舒抱到椅子上坐好,轉身去廚房準備熱牛奶和水果,讓他吃完就睡覺。
時舒坐椅子上晃腿,下巴擱在兩手疊著的手背上一個接一個打呵欠。
慢慢地,他感覺身后傳來一道視線。
時舒扭頭。打哈欠的嘴還張著。
梁徑盯著他,面無表情的,漆黑的眼也看不出任何情緒,只是他盯著他,就這麼牢牢盯著。
丁雪端牛奶和草莓出來的時候,時舒指著角落里對墻站著的梁徑,小聲:“姨姨,哥哥在干嘛呀?”
“你哥哥闖禍了,挨罰。”
“別管他,吃完就和姨姨睡覺去好不好?”
時舒睜大眼:“闖禍了?”
他嘴上這麼關心,伸手去握杯子喝牛奶的動作卻十分熟練。
丁雪看了眼自家兒子,發現梁徑也正看著喝牛奶的時舒——明明前一陣,她叫他他都不應,骨頭很硬的樣子對著墻壁。
“嗯。要讓哥哥學學時舒,時舒這麼乖,從來不闖禍是不是?”
時舒不好意思,謙虛又誠實:“還是不要學了……”
“我昨天也闖禍了……”
“倒了媽媽的香水……”
嘴唇上一圈牛奶沫,時舒聳起肩膀不敢看丁雪,一邊說一邊低下頭,小恐龍睡衣都跟著塌了下來。
丁雪心都要化了。
“這哪是闖禍。時舒是不小心的是不是?”
“不小心就沒事。”
——明明她兒子也是不小心,只是因為做事不夠穩重細心,梁坤責備的時候,她雖然不忍心,但覺得這樣的教育是需要的。
梁坤從書房出來,見自家來了個小恐龍,十分可愛,也過去逗了兩句。
扭頭,他問面壁的梁徑,語氣十分嚴厲:“知道錯了嗎?”
時舒敏銳感覺到梁家的一絲緊張,低頭咬著杯口一點點喝牛奶。
丁雪隨即也察覺時舒的不自在。
她拉自己丈夫回房間,低聲:“這麼兇干什麼……小人在呢……”
客廳只剩時舒和梁徑。
梁徑很快又轉頭朝他看來。
時舒被他漆黑的眼眸盯得腦袋發暈。
過了會,他朝臥室方向看了眼。
慢慢地,小恐龍端著杯子和一碗草莓下了餐桌,朝梁徑走來。
梁徑依舊盯著他,盯著他穿著睡衣卻沒穿襪子的白嫩腳腕。
臨到近前,時舒小聲:“哥哥。”
梁徑身體還對著墻壁,臉已經完全轉向時舒了。
“嗯。”
“要不要吃草莓?”時舒有些殷勤。
他是在別人家不自在,又有些不好意思,主人家挨罰,他其實有些尷尬。只是年紀小,這些細微的情緒大腦傳遞得不夠準確,他只能做一點讓自己覺得舒服的事。
梁徑看著他,視線忽然轉向客廳一角,說:“去把椅子拿來。”
時舒扭頭看向對角的一把帶靠背的小椅子。
“哦。”
他以為梁徑要坐,便蹲下來,準備把牛奶和草莓擱地上再去搬凳子。
“給我吧。”
梁徑伸手拿過他手里的杯子和碗。
時舒心想,果然是要吃我的……嗚。
慢吞吞搬了椅子過來,梁徑也不坐。
時舒看看椅子再看看梁徑,梁徑把手里的杯子和碗還給他,輕聲:“你坐下吃吧。”
時舒眨眨眼。
幼小的心靈第一次受到類似“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震撼。
“吃完就去睡覺。”梁徑又說了一句。
說完,梁徑似乎很滿意自己說的話,嘴角悄悄一彎,自顧自笑了下。
“哦。”小恐龍乖乖坐下。
這下腿著地,不用晃了。
兩人一站一坐。
一個埋頭吃吃喝喝,一個筆直站著,不聲不響。
梁徑聞到很甜的牛奶香氣,還有草莓涼絲絲甜絲絲的氣息。
碗里還剩最后兩顆的時候,時舒抬頭問梁徑:“哥哥要不要吃草莓?我喂你吃一顆吧?”他是十分天真的,覺得梁徑挨罰,是一點都不能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