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聞京不敢相信:“什麼?”
“我現在什麼都做不了。”
原曦低頭,發絲垂下,遮住她頹喪的面容:“我好累。”
“我打算先把學業做完。其余的事,我真的顧不上了。”
“這兩年,我手上一共六個項目。沒有一個是成功的。年初的會議場,我卡殼一分多鐘,我都不知道我在說什麼、做什麼。好像時間在我這里停止了。我就這麼看著它停止。什麼都做不了。”
“那會,我的指導老師勸我先暫停。只是我不信邪,我想著可能就是狀態不好,調整一下應該就能恢復。但是現在快一年了,我還是這樣,還是這樣……”
說著,原曦又哭起來。
也許已經被聞京看到,這回她精疲力盡的哭泣沒有掩面,就這麼閉著眼睛、仰頭靠著椅背哭。
“還有姥爺。”
“我以為所有事最差、最差……到此就為止了……”
“我接到電話的時候,我正在寫辭職申請。我后面都寫不下去了。我好像都不認識字了,我好像回到了那個會議場,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或者應該做什麼。我就覺得……”
“覺得……”
原曦淚如泉涌。
“覺得什麼都看不到。”
“什麼都沒了。”
聞京一直沒有說話。
他看著她,仿佛看到十五六歲的原曦。
因為可能考不上附中,放學路上哭得一塌糊涂。方安虞和時舒走在她身旁,一個勁安慰。就連梁徑也安慰,十分理性的樣子,說雖然附中縮減了招生數,但就幾率來說,原曦你能上的幾率其實比我們幾個都高。只是他說完,原曦哭得更厲害了。時舒就很難過,扭頭和梁徑吵架——他倆那會本就勢同水火,梁徑被他說得面色鐵青,頭也不回走了。
時舒就追上去繼續和他吵,半途被梁徑一把揪住耳朵,大聲:“再說一遍?!”時舒氣得伸腿踢他。
那個時候的自己,像個局外人。聞京想。十五六歲的時候,他是沒有什麼成績好壞概念的。覺得原曦小題大做。更覺得時舒沒事找事,煩得要死。梁徑居然也能忍。
只是現在,他好想、好想、好想回去抱住那個大哭的女孩,告訴她,沒事的,你一定會考上附中的。
一定會。
只是這個時候,他卻沒有預知未來的能力。
他只能傾身擁抱住原曦,給她一個暫時的、短暫的安慰。
半個小時后,原曦情緒穩定不少。
這一路的悲傷、絕望、反復崩潰,終于有了一個平穩的宣泄渠道。
她靠在聞京寬闊的肩頭,瞧著車窗外蕭條枯萎的江州雪景,發了好一會愣。
直到鼻尖感受到一股溫暖干燥的氣息。
印象里沒什麼腦子的發小,忽然變得可靠起來是什麼感覺。
原曦好笑。
察覺原曦情緒的波動,聞京笑著偏了偏頭,拍了拍原曦背心,問她:“笑什麼?”
“沒有笑。”原曦稍稍低頭,鼻尖擦過聞京干凈柔軟的毛衣,輕輕聞了聞。
“哦。”
聞京感覺到她的動作,但他不覺得有什麼,腦子十分得空白且正直。
他好像很靈光,又好像一點都不靈光。
回到安溪的那段路確實不好開。
好在天光亮了些許,路上的坑坑洼洼比起梁徑回來那會天色未明模糊不清,瞧著清楚好多。
就是實在顛簸。
原曦都被顛笑了。
她手肘抵著車窗,笑出聲。
聞京也笑,想起什麼,對原曦說:“回去找梁徑,都是他搞得。
要我說,安溪建什麼機場啊……”
原曦看著窗外前兩年還沒豎起來的游樂設施,還有一些度假村的路標指示,笑著說:“估計要發展旅游業。安溪好山好水,值得發展。”
顯云寺在一片濃霧里忽隱忽現。
前方分岔路口額外掛起了橫幅標識,是一年一度的職業圍棋定段賽。
今年又在顯云寺辦。
安溪自古就是棋鄉。等正式開發出來,估計這方面的宣傳也不會落下。
原曦看著飛馳而過的紅色標識,注意到一個信息,轉頭對聞京說:“陳若九段了?”
聞京不以為意,點頭:“二十五歲就九段了。國內最年輕的九段選手。當時引起了好大的轟動。不過也就這樣了。和我們的世界太遠了。”
原曦想起那陣估計是自己最忙的時候,沒顧上看到這麼轟動的新聞。
“上面估計很熱鬧。”
“想去看看嗎?等你家的事結束,我們一起上去看看。多少年沒上去玩了。”
“嗯。”
“看看陳若有多神。”
視野盡頭已經能看到原曦家池塘的影子。
“你說他會不會是那種電視劇里仙風道骨的樣子?”
“……人家和我們一樣大。”
“但人家境界不一樣啊。”
原曦就不想和他說了。
一天里,原曦家親戚陸陸續續都到了。
明天一早,原曦姥爺出殯。
家里住不下,梁徑就帶他們去梁家老宅湊活一晚。
時舒以為老宅早就被梁徑大逆不道推沒了。誰知,梁徑指著后面空蕩蕩的平地,說就推到那里,等老爺子不管了,再說。時舒就不敢說了。他怕梁家祖宗半夜找他,罵他哪壺不開提哪壺。
房間是肯定夠住的。
但不知道聞京抽什麼風,非要拉著五個人一起睡,說好久沒在一起聚了,打通鋪吧。
梁徑堅決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