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暫時停在路邊。
等他端著兩杯熱咖啡上車的時候,原曦才知道他去干嘛了。
“不用這麼麻煩的。”她接過咖啡,看了眼時間,“就是有點累。最近也有點忙……”
“正好。”
聞京笑著喝了兩口咖啡:“我也有點累。避免疲勞駕駛。”說著,他抬了抬手里的咖啡。
咖啡香氣氤氳。
原曦捧著紙杯,熱氣彌漫在她清冽秀致眉眼,睫毛低垂,心思很快又走開。
聞京等她喝完。
他轉頭望向窗外。
車里氣氛忽然安靜下來。
前兩場大雪的痕跡還附著在這座城市身上。
陰沉沉的天色包裹著一叢叢鋼筋水泥,坐在車里的人類仰頭望著遖峯,一瞬間,感覺到自己的渺小。
“你別說,天氣對人心情影響真的蠻大的。”
聞京仰頭注視最近的高樓,閑聊一樣的語氣。
“最近一部科幻電影蠻火的,不知道你在英國有沒有看過。就是講人類末日。我之前在商場里看到過一點預告片,其中一個場景……就是我這個角度,車里的人看著車窗外,他面前,一幢樓直接——‘哐’——原曦?”
他本就話多,小時候話多的程度和時舒不相上下。后來長大了,因為總是和原曦、和時舒、和方安虞吵架的緣故,話也沒少到哪去。
這會,想著隨便說幾句的聞京,卻有些后悔自己的呱噪。
咖啡熱氣不知何時散去。
低垂的眼睫也不知何時染上濛濛霧氣,水珠墜在睫尾,好像水族箱里金魚斑斕的尾鰭。
“怎麼了?”
聞京輕聲。
他從原曦手上拿走那杯涼了的咖啡,小心放在一邊。
“嗯?”
他是個成熟的男人了,再怎麼慌亂、即使面對自己喜歡多年的人,面上的憂心也能控制在恰如其分的范圍里。
原曦捂住臉。
抽泣很快響起。
聞京嘆了口氣,沒再問。
他抽了幾張紙巾。
剛準備遞過去,原曦口袋里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成年人收拾起情緒總是很快。倒不是說情緒不夠深刻,只是因為夠深刻,永遠都徘徊在開始的那秒。而真正的情緒發泄,又總是無聲無息的。
“喂。”
之后十幾秒,原曦英語流利而快速。
專有名詞太多,聞京只聽懂一半。
“是不是不好請假?”
電話掛了后,聞京小聲詢問。
原曦點點頭,下秒又搖頭,剛準備說什麼,第二通電話又追來了。
之后的十幾分鐘,原曦一共接了六通電話。
一通比一通語速快。
最后一通電話,聞京覺得原曦快崩潰了。
只是她很好地控制住了聲調,沒讓同事察覺自己話語里的哽咽。
即使眼淚已經掉下來,被聞京小心用拇指擦去。
他聽了個大概。
大概是原曦的某個實驗出問題了,問題還不小,好像為此他們大組的實驗進度都已經被延宕兩個多月。原曦心力交瘁。這次趕回來,不知道是不是飛機上都沒合過眼。
這幾年,他們五個人都很忙。
聞京處在事業轉折期。雖然還在打比賽,但職業前景不是很好。這幾年賽事平穩,沒出過什麼大的新聞,成績更是一般。主要俱樂部更新迭代太快,導致內部青黃不接。所以很多職業選手都在另謀出路。
時舒就不用說了。凡是相熟的長輩都知道他前些年創業艱難。眼下雖有起色,但能搞出什麼名堂,還未可知。倒不是這家伙遇事到處說。只是年底大家回南棠,飯桌上總會聊起彼此的境況,一來二去,時舒能有多倒霉,長輩們多多少少心里有數。
梁徑是家里一堆事。只是他的性格說一不二,動不動就嚇死人,所以就頻率來說,亂七八糟的事也不敢隨便找上他。
方安虞按部就班。現在說起來,他是他們幾個里最省心的了。逢年過節,長輩說起方安虞,都覺得這孩子又乖又懂事,主要還不倒霉。這就很令長輩寬慰了。
原曦這些年一直在英國。她屬于慢慢讓人操心型選手。四年前和呂嘉言分手后,原曦媽媽就開始操心,覺得她身邊缺個人照顧。這兩年,原曦一直單著,工作方面又遭遇瓶頸,一來二去,壓力越來越大。只是她很少回家,更別說和父母提——主要提了父母也不能理解,說來說去,都是一句要不回來吧,回來肯定能找個不錯的工作——這根本就是與原曦的想法背道而馳。久而久之,她就很少往家里說自己的事了。
她心情不好、焦慮、忙起來的時候,話少,群里也不怎麼說話。除非時舒@她,要不就偶爾湊個熱鬧。
前年聞京去英國談俱樂部的合作的事,約她見了一面。她那會就忙得顧不上吃飯,說起手上的項目,也是一個頭比兩個大。又說起即將收尾的學業,更是一頭亂麻。
這會回想起那頓飯,聞京開始擔心她身體狀況。
因為那次飯桌上,原曦說有時候愁起來,必須依靠藥物才能睡一會。
“實在抽不開身,你回去看一眼,我再送你回來。要不現在就買機票。”
聞京拿出手機,給她看最近的一班航班。
原曦搖頭,過了會才說:“回來前我就提交了辭職申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