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禹擔心小輩和他們坐著說不到一塊,又怕梁徑尷尬,就安排他們三個進堂屋坐會。
三只埋頭吃熱乎乎的湯圓,原禹瞧著,莫名好笑,想起他們小時候來自己家吃飯。
吃得那叫一個碗盆干凈。
他也知道時舒和梁徑現在的關系,站著不作聲觀察了會,原禹越想越稀奇,但并不覺得有什麼,好像這兩小子生來就該待一起。就像小時候,他倆并桌吃飯,時舒剛吃一口就嘚不嘚說好吃,下秒,梁徑鐵定要夾一筷嘗嘗,然后,十分盲目的樣子,跟著時舒捧場說好吃。
不過也確實好吃就是了。
“你爸爸還好吧?”原禹問梁徑。
梁徑抬頭:“還行。能走了。”
這話說的。好像梁坤剛會走似的。
于是,他話音落下,時舒和方安虞對視一眼,哧哧笑。
原禹樂了:“你爺爺要聽見你這麼說話,指定說你。”
他沒待多久,很快便有親戚到,他得出去迎迎。
一碗熱湯圓下肚,都有些熱了。
時舒和方安虞癱在座位上,挨著腦袋犯困。
天色還是很暗。
今天估計是個陰天。
堂屋后面有人叫搬東西,梁徑起身過去幫忙。
來人不知道梁徑是誰,只是瞧著是個好小伙,便讓梁徑搭了把手。
等把一箱子老爺子生前的東西搬到靈堂,原曦媽媽都有些不好意思,趕緊趕梁徑去后面坐著,說等原曦來了,你們五個聚聚,聞京和我說,你們好久沒聚了是不是……
不得不說,聞京是有些社交能力在身上的。本人不出現,但擱哪句里都能成為話題的銜接,毫不突兀。
梁徑笑著說了聲是。
他在外人面前總是從容又溫和,處事得體,轉身朝外走去的時候,便有人上前問原曦媽媽,是不是前面梁家的。
堂屋后面種了幾株臘梅。
只是這兩日連著大雪,梅花稀稀落落的,香氣也淡了許多。
一箱接著一箱的東西搬出來。
很快,檐下擺不了,就擺到了外面。
有些是書,光《荷花養殖指南》就占了小半箱,剩下大部分,是原曦小時候的書本,還有一些市面上常見的字畫裝飾。掛墻上的“天地君親師”、幾幅駿馬圖、荷花圖、大雁圖……看得出來,原曦姥爺愛好廣泛。
天色泛青。
墻頭上的梅花瓣被細細的風揚起。
積雪也跟著窸窸窣窣往下掉。
那幅一看就是批量生產的大雁圖卷軸咕嚕嚕滾下來。
梁徑撿起,一點點轉好。
一幅畫題了字。
高中時候就背過。
是元好問的。
“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
只是有些奇怪,整幅卷軸上就這一句。梁徑有些懷疑是不是生產商嫌題字麻煩,隨便挑了句印上了事。
只是畫上大面積留白,這句簡簡單單印著,莫名有種孤獨又寂寞的意味。
“梁徑。”
身后,時舒縮著肩膀叫他。
“你冷不冷啊……”
他一邊叫他,一邊朝他走來:“方安虞又睡過去了。”
“他好能睡啊……”
“全靠我身上。累死我了。原叔讓我們去房里睡,他好意思,我都不好意思……”
嘴里嘀嘀咕咕,到了近前,時舒探頭去看畫:“這是什麼?”
梁徑卷起卷軸,“沒什麼。”
時舒被堂屋外的風吹得腦殼疼,點點頭,低下頭止不住打哈欠。
梁徑彎腰將畫放進箱子,然后拉開羽絨服,把時舒按懷里,伸手摸了摸時舒發頂,摁著他后腦勺說:“進去吧。
”
兩人姿勢怪異地往屋里移動。
進門的時候,時舒被梁徑往上一抱托住,時舒笑得不行,摟著梁徑肩膀埋頭壓低聲音,但還是把躺著睡覺的方安虞吵醒。
方安虞瞇起一只眼瞧他倆,瞧了半眼就不想看了,動靜頗大地翻了個身,抱緊了自己。
第160章
“變化不大吧……”
見原曦時不時轉頭朝窗外瞧, 聞京笑著道。
機場高速下來,就進了江州市區。市區開一陣,上快速內環, 經過省道, 再開一個多小時也就到了。
晨霧重,這會還沒散。天色愈發陰沉。瞧著又要下雪。
原曦點點頭, 沒有說話。
這趟回來匆忙, 她隨身就帶了一個包。穿著深駝色的大衣,里面是黑色的高領毛衣。去年說剪了短發,這會瞧著,倒也沒多短,鎖骨的位置,大方又干練。
車里開著暖空調, 發絲柔軟, 偶爾輕拂, 錯落在耳側和白皙的頰邊,莫名給她整個人增添了一絲溫婉氣質。只是她這些年工作性質與一般人不同, 常年沉浸在高精端的實驗室, 生活簡約, 工作繁忙,十分固定,性格比起大學那會, 倒是變得沉靜又冷清許多。
車子開得不算快。
主要天氣不好,前幾日又接連大雪, 路況也不佳。
“要不要睡一會?”
想了想, 聞京沒看她, 目視前方說道。
也不知道有沒有聽見, 原曦沒作聲,也沒動。一雙杏眼好像浸透了漣漣墨水,思緒也跟著有些浮動。
原曦走神不說話,聞京也不說了,跟著早高峰擁擠的車流,慢慢打著方向盤往內環上開。
過了會,原曦抬起雙手,低頭將臉埋進去,長長地深呼吸。
見她這樣疲憊又悲傷,聞京看了眼前方的道路指示,忽然調轉車頭駛向幾分鐘前看到的一家便利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