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為什麼呢!
方安虞確實在躲他。
因為他覺得自己防線太弱。用聞京和原曦的話說,屬于不堪一擊型。
臨走,啟程去往挪威的時候,他們還在斯德哥爾摩逛了幾個博物館。
主要因為方安虞、聞京和原曦三人的狀態,越來越像快要沸的鍋——就等梁徑打開蓋子了。
畢竟,梁時二人是他們一路看著走過來的。個中所有,用聞京的話說,簡直不把人當人。但無論如何,他們真的很興奮、很激動、很感慨。
梁徑生怕他們仨控制不住嚇到時舒,臨時起意安排了這場人文之旅,希望他們在歷史博物館里沉淀下心情。
時舒收拾行李的時候聽到這個安排,只覺得他莫名其妙。
不過在頗具盛名的沉船博物館,他和梁徑不約而同想到了去年三月在英國逛的主題相似的展覽。
現在的心境,和那時候相比,完全就是天翻地覆。
如今想來,這一年真的發生了太多事。
鬧過的別扭就不用說了,吵過的架也不計其數。
時舒說自己哭得最多。
梁徑表示認同,且不與爭辯。他這一年算是見識了這家伙有多磨人。
可下秒,時舒說,你也哭了,雖然次數不多。
“有一次還是在馬路邊。”時舒狡黠道。
梁徑好笑。他知道是哪次。
“你在馬路邊,一邊哭一邊說愛我。”說完,時舒臉上笑意越來越多。
聽開頭,梁徑還以為他要唱起來。
時舒本意是想讓梁徑稍稍窘迫下。沒有想任何別的。而且強調的也是“馬路邊”和“哭”。
但梁徑聽完他說的,一點都不窘迫。
他站在時舒面前,環視周遭來往人群。
不遠處,三只依舊擠著腦袋說小話。
兩人背后,那艘高高聳立的十七世紀沉船,仿佛最威嚴的歷史見證者。
梁徑笑著對時舒說:“我現在也可以說愛你。”
因為某個尚在未來的籌謀,他光明正大,眉眼分外張揚。
不知怎麼,面對這樣的梁徑,時舒忽然愣了下。
梁徑見他模樣發怔,伸手碰了碰他的臉頰,拉他繼續往前走。
走了幾步,見他還是呆呆的,輕聲笑著說了個時舒好久沒聽到的詞。
“笨蛋。”
時空好像交匯,又好像重疊。
十八歲的梁徑、眼前的梁徑,似乎還有某個正從未來趕來的梁徑,都站在了他的面前。
——問他“笨蛋是誰”。
——對他說“我愛你,我從小就愛你”。
時舒偏頭注視著梁徑。
周遭熙攘,游客來來去去。
心頭驀地涌起一股很熟悉的感受,好像回到了那一陣的天昏地暗,心疼、酸澀、不知如何是好。
他轉身一把抱住梁徑。
“還有。”
這回換梁徑被他抱得一怔,他撫摸時舒背,低聲詢問:“什麼?”
“不要再嚇我了。”
說完,他用力緊緊抱住梁徑。
他們心意相通。
這一刻,梁徑心頭也被牽扯。他不再說話,偏頭親了親時舒耳側。
不遠處。
聞京面無表情,整個人都麻了,抱臂無語:“有什麼好送的啊......這些年狗糧吃得還不夠嗎。”
“我居然還要證婚——證婚——意味著什麼,就有這麼大盆——”
說著,聞京張開兩手,朝方安虞和原曦比劃。
方安虞正低頭看原曦相機里拍的幾張小情侶照片,聞言頭也不抬,伸手拍了拍聞京手臂,安慰:“都到這步了——忍忍、啊,忍忍。”
原曦:“......”
去往挪威的行程,梁徑并沒有安排自駕。
他們乘坐飛機到達了特羅姆瑟。
不同于芬蘭極北的天地蒼茫、瑞典城區的繽紛燦爛,挪威這一站,開端就顯得無比純凈。
雪山倒映在湖泊里,與峽灣交相輝映。
遠處,嶙峋的黑與白仿佛生長自冰面,肌理清晰。
不凍港的燈火瑩瑩也好似籠罩在海面下,蔚藍澄凈。
而之前一路的“躁動”,從下飛機那刻開始,好像全部熄火了。
時舒莫名覺得,方安虞他們三個,似乎被摁下了某個開關,突然變得拘謹許多。
他摸不著頭腦,一路狐疑地盯著方安虞,偶爾盯盯聞京和原曦。
不過聞京和原曦是有點本事在身上的,兩人對時舒余光里的探究全當沒看見,神情自若地拉著方安虞在手機上找餐廳。
方安虞從沒哪一刻覺得發小情如此重要。
等到達酒店入住的時候,時舒忽然察覺,他這一路,大概是盯錯了人。
梁徑十分自然地表示,他和時舒單獨住在相距另外三人不遠的一棟小木屋。
可酒店明明可以提供和羅瓦涅米一樣的三層木屋。
反觀方安虞、聞京和原曦,他們表現得好像本該如此。
甚至,三個人商量明天行程的時候,話語間好像完全不準備帶上他,以及梁徑。
時舒拖著箱子跟在梁徑身后,一步三回頭地望方安虞聞京和原曦歡快并肩的背影。
從小到大,他還沒被這麼“孤立”過。
梁徑笑出聲,伸手攬過時舒肩:“老婆。”
時舒抬頭盯他:“你想干嘛。”
——總算。
到了挪威,梁徑也不模棱兩可了,他承認:“快了。”
簡單說完,他親了親時舒嘴唇,帶他進屋。
確實快了。
就在十分鐘后。
當時舒懷著疑惑、又因為“落單”而不大高興的心情打開行李箱,視線落在出發那會就注意到的一摞厚厚證件上時,他抬起頭去看吧臺前倒水的梁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