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徑沉默注視著,又莫名其妙想,自己一個手掌應該就能蓋住——
于是,當耳邊傳來時舒帶點惱怒的聲音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的行動有多不受控制。
“干嘛!”
覆在自己后背的手,掌心微燙。
時舒扭頭瞪梁徑。他還在生氣梁徑剛才笑他。
梁徑和他對視,遲疑幾秒才撤回手——腦子里好像憑空生出了一個阻斷器,他需要一點緩沖才能完全控制住自己的行為。
“我......”
張嘴的一刻,不知為何,視線再度移回時舒后背,大片的雪白,伶仃纖細的骨骼形態......
“你——”
一句話硬是卡在第一個字。梁徑覺得自己語言系統出問題了。他是想說什麼的,但是視線和腦子都失控了——有幾秒,他甚至走神去想了想時舒身上帶著體溫的溫軟香氣,不合時宜的目光異常專注地在那些裸.露的雪白皮膚上逡巡。
時舒蹙眉,見他這樣支吾,以為他在猶豫要不要說出自己身上的氣味。
這下,不止耳朵紅了,臉頰都有點紅了。
天氣寒冷,更衣室的溫度調高許多。他局促地熱起來。又羞又臊。
只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后背泛起的淡粉直接讓梁徑喉結迅速壓下、聳起。
“你——”
“我幫你。”
兩個人同時出聲。
梁徑動作更快,快到時舒反應不過來——剛準備兜頭脫下的球衣直接被他拉了下去。
時舒:“......”
“——你是不是有病。”時舒惡狠狠。
昏過頭的梁徑總算被罵回了神。
他尷尷尬尬地又伸手去幫他脫:“對、對不——”
“哐啷”一聲巨響。
兩個人同時回頭。
聞京滿頭大汗跑進來,放下籃球站衣柜前自顧自脫球衣。
脫著脫著,他注意到對面呆若木雞的兩人,接著,好像又聞到了什麼,一邊朝里間浴室走,一邊頭也不回對神色詭異的兩人說:“哎——有沒有聞到——”
梁徑飛速:“沒有。”
說著,他上手把時舒身上的球衣用力薅了下來。然后,以一種快到不可思議的速度,給時舒穿上衣服和外套。
一頓蠻勁操作下來,時舒頭發都炸了,像個雞窩。
時舒頂著雞窩傻在原地,愈加覺得梁徑腦子有病。
梁徑不管他,但也有意避著時舒視線,拎著時舒和自己的書包,帶著人朝外走。
出了體育館,站在春寒料峭的風里,時舒腦子一個激靈,有點琢磨出梁徑剛才神經質的舉動。
他惱羞成怒,質問梁徑:“你是不是覺得我丟人?”
梁徑還在魂不守舍,他難得這麼呆:“啊?”
時舒扭頭就走。
寒風冷酷,他一頭被搞得亂糟糟的頭發更冷酷。
梁徑愣了幾秒,腦子終于有了一點恢復正常的預兆,他追上去,對時舒說:“我不是——我沒有覺得——”
“那聞京問的時候你干嘛那麼著急?”
梁徑下意識脫口:“因為不關他事啊。他沒必要知道啊。”
時舒:“......”
這回的有點奇怪。什麼叫“不關他事”、什麼叫“沒必要知道”——敢情玫瑰香氣這件事,只能他梁徑知道、只和他梁徑有關。
時間不夠,時舒沒繞出這個名堂。
頓了頓,又想什麼,時舒接著質問:“那你一開始還笑!”
說實話,如果時舒不提,梁徑真不記得自己剛開始都做了什麼,現在他的腦子,完全就是臨時工作制——有什麼回什麼。
他說:“對不起,我不應該笑。”
說完,自覺不夠,他真心實意地補充:“真的很好聞,時舒,你不要不好意思。
”
時舒都被他弄暈了。
好聞?
問題的關鍵是好不好聞?!
冷風吹了一路,兩個人腦子都有點轉不過來。
等到家,電梯里,時舒低聲:“反正你一開始笑我的時候,我就覺得你在笑我......”
梁徑偏頭看他,盯著他低垂的眼睫,細密彎翹,撲簌地覆著。
兩個人的距離很近,近到梁徑走神想,如果這個時候他去嗅聞他的頸側,是不是還能聞到那股玫瑰香氣。
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電梯門打開,沒等到梁徑回答的時舒也沒說什麼。
他已經不是初中那會讓人頭疼的別扭性格。雖然梁徑笑了,但他覺得梁徑沒有惡意。
他轉身回家,身后,梁徑若有所思。
晚上,臥室門忽然被人敲了敲。
“時舒。”
是梁徑。
舒茗時其峰不常在家,家里的鑰匙樓上梁家還有一副,以備不時之需。
“干嘛。”時舒趴桌上背單詞。
梁徑開門進來,手上拿了一套睡衣。
“我用你的浴室好不好。”
時舒扭頭瞧他,側臉擱手肘,面無表情,只覺得這個人一整天都不太正常。
見他不回答,梁徑也沒繼續問,微微一笑,轉身進去。
熱氣熏繞。
梁徑低頭看著手心晶瑩的玫瑰沐浴露。還未揉開,香氣已經十分醉人。
微燙的水滴砸在身上。
也許是熱度帶著氧氣漸漸稀薄,梁徑覺得心跳有點快。
沐浴露倒在手心,下一步應該是往身上抹,可他看了許久,久到喉嚨口都開始干澀的時候,他又低了低頭。
倏地,眼前浮現少年雪白的背。
泛紅的耳廓、局促的面頰,黑白分明的眼睛,惱怒的語調,花瓣一樣的嘴唇,唇齒一張一合......
玫瑰海幾乎溺斃了他。
他以為僅此而已——這是一個行動式道歉,他想告訴時舒,他沒有笑他——他根本不會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