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柜里有幾雙客用拖鞋,都是同學來家里玩或者聚會開派對的時候準備的。時舒找到一大一小兩雙給時其峰和舒茗,起身指了指廚房,對舒茗說:“媽,你去看看,應該都有。我們也經常做飯的。”說完,未等舒茗再說什麼,他就轉過身朝客廳沙發走去。
舒茗笑著看了眼臉紅跑開的兒子,轉頭讓時其峰把超市買的那幾袋子和她一起拎去廚房。
疊好的衣服被小乖墊在身下,時舒哄它起來。它不大情愿,睡懵了的小白腦袋一個勁往梁徑襯衣里埋。
時舒蹲它面前,有些好笑,覺得小乖好像在撒嬌。
他伸手抱起小乖,摸了摸小乖軟絨絨的腦殼頂,想到什麼,小聲:“梁徑要好久才能回來了,你是不是也感覺到了?”
趴他臂彎里的小乖忽然就不亂動了,仰起腦袋注視了會時舒,一下又低頭,好像感受到什麼,正在慢慢回味。
小貓咪對人類情緒的感知程度到底有多少,似乎沒什麼權威的科學研究。估計屬于玄學。只是在時舒懷里的幾分鐘,小乖安靜得仿佛一個毛絨玩具,時舒抱著它,心底卻好像海水一點點漲起,一些很重的分量漸漸壓上來。
廚房里,舒茗不知道在和時其峰說著什麼。兩個人也有意避著時舒,說話聲克制卻急促。時舒想,應該是車上那會舒茗的態度引起時其峰的不滿,他找到機會,肯定要和舒茗好好說說的......
心里總是沉甸甸的,時舒站起來,抱著小乖,連帶那疊干凈整潔的衣服,進了房間。
房間里的陳設和昨天清晨出門時候一樣。
估計吳爺沒讓外人進他們房間。
衣柜打開,梁徑的襯衣重新拿衣架撐起掛好。自己的牛仔褲和梁徑的西裝褲一起擱進下面的柜子。
做好這些,他也沒出去。一個人就這麼在床沿呆呆坐下,低頭看著一會跑去扒拉幾下柜門,一會跑回來繞他腳邊頂頂腦袋的小乖。
不知怎麼,這麼看了一會,眼淚就一滴一滴往下掉。
小乖仰起頭,喵了兩聲,跳上床,在時舒身邊坐下,尾巴很溫柔地一下一下掃過時舒握在床邊的手背。
他已經掉了足夠多的眼淚了。之前幾次,因為害怕,眼淚都要掉光了。可這一刻,也許是一個人待著,也許是有小乖陪著,一種深刻的、無法抑制的悲傷讓他整個人好像砂礫一樣,一點點、一點點地坍塌。
梁坤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醒來,丁雪怎麼辦,還有梁老爺子。丁雪身體本就不好,之前聽梁徑說是準備回安溪調養的。梁老爺子差點白發送黑發,驚懼哀傷之下更是一夜白頭。時舒無法仔細去想梁徑此刻的感受,因為只要一想,那些心意相通的瞬間,他就會被巨大的痛苦擊倒。
他也曾在少年時代遭遇到觸目驚心的惡意,痛苦也隨之而來,只是那個時候,因為梁徑的陪伴,這些都成了歲月里最平淡的過往。好像黑板上的粉筆屑,風一吹就淡了。之后,出國留學,異鄉生活,他也從未覺得孤單,還是因為梁徑的陪伴——他的愛意好像從小時候開始就駐扎在了他心底,隨著年歲,一點點枝繁葉茂、郁郁蔥蔥,給他遮風擋雨,也給他最堅實的陪伴。
沒有哪一刻,能與這一刻相比,梁徑對他而言的意義,清晰得不能再清晰。
不知道坐了多久,門外傳來兩下敲門聲。
舒茗說:“小寶,媽媽做了晚飯,出來吃點?”
說完,舒茗沒有繼續催促,門外再度安靜。
時舒摸了摸眼睛,站起來朝門邊走。
小乖跳下床跟在他腳邊,沒發出一點動靜。
飯桌上,時其峰似乎時刻準備發言,但總時不時觀察舒茗臉色,似乎廚房那會,他們并沒有達成一致意見。
在時其峰第三次裝著咳嗽試圖引起時舒和舒茗注意的時候,時舒放下筷子,看著面前的碗,開口說:“我十八歲就和梁徑在一起了。”
時其峰一下頓住。舒茗放下筷子,神色擔憂,但沒立即說什麼。
小乖一直安靜地蹲他腳邊,柔軟的尾巴輕輕摩挲他的腳踝。
“我喜歡他,從小就喜歡。你們不知道我有多依賴他。小的時候,你們把我送去安溪過暑假,晚上我怕得要死,是他帶我睡覺的。還有我牙疼,也是他帶我去拔牙的。后來你們要離婚,也是他說如果誰都不要我,他就讓丁雪阿姨抱了我去他家養,我會被養得很好,這是他小時候就對我保證的。”
頓了頓,像是突然想起什麼,時舒笑著說:“還有,小學有一次兒童節,我詩朗誦背不出來,惹了笑話,你們都不知道,我在后面哭得稀里嘩啦,也是他用冰激凌哄我回家,并且保證以后沒人會提這件事。我相信他。”
“初中的時候,有一陣,網上老是傳媽媽是不是懷孕了。那個時候我的性格很別扭,什麼都不說,也不問,脾氣也很大,是他讓丁雪阿姨問了媽媽,再告訴我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