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其峰沒注意,他轉身朝外走,打算哄開那群安保。
時舒慢慢站起來,然后,在時其峰隱約察覺不對勁將要轉過身的時候,拉著梁徑飛快跑了出去!
路過始料不及的時其峰,時舒毫不客氣、一把推開:“再見!”
梁徑:“......”
時其峰:“......”事態發展過于陡峭,他都有點傻了。
雖然知道自己兒子很少乖乖聽話、總會和自己對著干,但眼下這個情況,早就不是小時候打打鬧鬧,時其峰自覺已經說得很嚴肅了。
梁徑反應還是很快的。
跑出門后,守在門外的律師和秘書聽到里面時其峰的大喊大叫,伸手就要來攔,被梁徑狠狠推開,換他拽著時舒朝安全出口跑。
他們在二樓,車子就在樓下。
時舒被梁徑摁進副駕——他還有時間給他系安全帶,時舒急得跺腳:“你去開車呀!我自己來——”
然后在梁徑冷箭一樣寒峭的視線里噤聲。
車子很快開了出去。
時舒扒著窗口朝后看:“沒追過來......”
梁徑很慢地打著方向盤:“用不著跑。你爸不會帶走你的。”他語氣淡漠,還有些氣時舒那會說的話。
時舒點點頭,慢慢坐回去。他知道在梁家人的地盤,時其峰再怎麼有聲有勢,最后都不會怎麼樣。
“鬧大了不好......要是被你堂叔......你爸媽......知道了怎麼辦......”
梁徑握著方向盤的手微頓。
紅綠燈前,他轉臉盯著時舒,神色壓抑。時舒沒有和他對視,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之后的十幾分鐘,兩個人都沒說話。
快到家的時候,梁徑忽然開口:“所以,如果以后我爸媽知道,如果他們不同意,你是不是就會真的一走了之?”
時舒摸著胃,沒反應過來梁徑的腦回路怎麼忽然跳到了這里。
一路跑得顛顛簸簸,他的胃正翻江倒海。
“啊?”
梁徑把車停在林蔭道旁。
這邊街市繁華,街口車流匯集。百貨公司、露天商鋪、超市、餐廳和劇院林立,市里主要的兩條交通干線穿插而過。
又是這副懵懂天真的模樣。梁徑幾乎帶著恨意地想,那個時候、那句脫口而出要跟時其峰走的話,到底是在糊弄,還是真的這麼想了?
“你說要跟你爸走,是真的嗎?”
時舒睜大眼:“當然是假的!我騙他的!總不能打起來吧?被你爸媽知道怎麼辦!”
梁徑冷笑,重復:“我爸媽知道怎麼辦?”
時舒一下皺眉,轉過身面朝他:“你到底想說什麼。”他也沉下臉,變得不客氣。
“我就想問你,你跑出來,是真的想跟我在一起,還是因為不想鬧大被我爸媽知道。”
梁徑目視前方,一字一頓。
聽他說完,時舒心里的氣股股上冒。
他覺得梁徑簡直有病!居然在這點事情上計較。好像如果可以,他梁徑鐵定拿個容量瓶來他心口,稱一稱到底是“息事寧人”的成分多點,還是“和梁徑在一起”的成分多點。
他冷著臉,對梁徑說:“都有。”
可要細細計較起來,這里面的比重完全不一樣。想和梁徑在一起的比重遠遠超過了不想鬧大——但因為生氣,時舒故意說得好像兩邊分量相同:他喜歡梁徑這件事,和這世上任何一件事的分量都一樣。
車內氣氛直降零度。
梁徑沒說話。他握著方向盤,一動不動。說不清是憤怒還是傷心,時舒隨口的“都有”讓他無比難受。
他甚至想到了那天在體育館,他不清楚他的意思,遠遠看著他和別的同學打鬧玩笑、親密無間,他的心底陡然間豁開一個巨大的缺口——可能從那天開始,他潛意識里就在患得患失,擔心自己抓不住他。
不是不知道時舒有多在意自己的父母。每回丁雪來,他都十分憂愁。像守著一個驚天秘密的小偷,戰戰兢兢、片刻不得分神。但梁徑想,即使這樣,他也應該堅定地和自己在一起。不可以猶豫。
況且,他會處理好的。
丁雪梁坤和時其峰有著本質的不同。自己的父母自然最了解自己的兒子是什麼本性。時其峰看似來勢洶洶,但只要解釋好最關鍵的問題就可以——就是他對時舒的態度以及日后的打算。而丁雪和梁坤一旦知道,梁徑覺得他們只會往死里揍自己。這對他而言根本無所謂。皮肉之苦總好過心神俱焚。
這里面唯一的兩難就是丁雪的身體狀況。梁徑知道時舒也在擔心這個。過一陣,丁雪就要搬回安溪去調養。那里環境好,丁雪每回去住心情會變得很好,狀態也會更穩定。梁徑不是優柔寡斷的人,但在這一點上,他覺得可以慢慢來。但他不會欺騙,也不會選擇什麼“折中”的辦法——更重要的是,丁雪也不相信他會“折中”。
車窗外陽光明媚,車內兩個人氣鼓鼓的。
見梁徑氣得臉都青了,時舒不忍心,小聲補充:“你看我爸今天的態度就知道了......他們根本不可能同意......你媽媽不會、你爸爸、你爺爺,他們肯定都不會同意。
哦,你爺爺本來就不同意。我們現在——”
“時舒。”
梁徑深吸口氣,打斷道:“我會處理好。”
不是不相信他,只是時舒覺得,無論怎麼“處理”,父母的傷心和痛苦必然都是真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