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徑垂頭盯著有點滑稽的卷面:“......”
時舒無知無覺,頭也不回出了教室。
梁徑再次深吸口氣,告訴自己都認識那麼久了,要揍早揍了......現在不能揍了......回去再說吧......
一場暴雪,氣溫下降好幾度。站在教室外面,時舒明顯感覺冷了許多。幸好他的羽絨服一直自覺穿在身上。
可是等了大概有五分多鐘,梁徑始終沒出來。
時舒十分疑惑,他探頭望班里,梁徑還在低頭寫著作業,很認真的樣子。
“梁徑.....”
時舒在門邊小聲沖他叫。
梁徑:“............”
這一聲不算多麼響,也不算多麼輕,剛好能傳到梁徑耳邊就是了。
自習課,班里本就不大安靜。這會只有前排幾個同學抬頭看了看時舒,接著轉頭去看梁徑,然后繼續低頭做自己的事。
“梁徑......梁徑,你出來下。”
“梁徑......”
“梁徑梁徑......”
“梁徑你出來下......”
梁徑握著筆,沒動,身體都有些僵硬,似乎在努力克制什麼。
半晌,他很用力地深吸口氣,站了起來,朝外走去。
時舒瞧他一臉硬邦邦的,眼睛笑得瞇起來。
第88章
游赫戳了戳方安虞背。
方安虞忙著做題, 皺眉回頭:“干嘛?”
“他倆干啥去?”游赫看了眼梁徑背影。
方安虞轉頭也去看,想了下,視線落在游赫正在寫的數學卷子上, 對游赫說:“錯了五道。”
“啊?”游赫不明所以。
方安虞伸手挨個指:“這個......橢圓的離心率范圍, 你這個也太離譜了吧......還有這個,是實數。這個、這個......這個cosA和cosB——你是怎麼排除了所有的正確答案?明顯就是等腰三角形啊。直角怎麼來的?你是不是覺得buff加多點就是正確答案了?”
話音剛落, 方安虞被自己的說法逗樂, 嘿嘿笑了兩聲。
游赫:“............”
坐在附近的同學聽了也忍不住笑。
方安虞還是很聰明的,就是不怎麼自信,偶爾還會陷入聞京“過人的自信”里被牽著走。五人組里,他是最勤奮的一個。相比原曦不斷拓展的課外知識訓練,方安虞更像個勤勤懇懇、踏踏實實的做題家,在學習上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堅信熟能生巧和勤能補拙——這也是他的家教。
雪沒有上午那會大了。
走廊外望出去, 遠近一片霧蒙蒙。先前的鵝毛大雪變成了類似絨花的樣子, 半空中纖細又輕盈。它們被風懸停著,好一會附在樹梢和教學樓的墻壁上。就是很少落地。不過也可能是地面白茫茫, 視覺上并不明顯。
只有正在降落的雪是引人注目的。
“哇......好厚啊。”
時舒雙手握在被雪包裹的欄桿上, 一點都不怕冷, 一個勁低頭往下看。半晌沒聽到身側人的回應,便轉過頭對梁徑說:“你看雪好厚。”
梁徑插兜站他身旁,注視時舒陷進雪堆的十指。
雪色晶瑩, 溫度極低,讓他的皮膚更顯細膩。被凍得冰涼的指甲蓋粉粉的, 指關節卻通紅。雪化了一點點, 細長手指沾著零星雪水, 干凈白皙。
他們站在實驗樓的樓頂, 比起玻璃棧道另一頭每個教室都滿滿當當的教學樓,這里安靜得不像話。
凝神傾聽,能聽到雪在風里回旋的窸窣動靜。
高一高二正在放學。
教學樓前的雪地上走過三三兩兩小黑點一樣的人。像極了他們小時候搭的一款暴雪主題的樂高。積雪的街道旁、斑斑點點的人行道上,還有被冰雪封鎖的便利店玻璃窗中,都是這樣小小的、看不清面容但又好像能感覺到面容的卡通玩偶。
那個時候,外面好像也是下著雪。細細密密的白雪,鋪滿了視線邊緣。時舒躺在病床上,梁徑坐在一邊搭暴雪樂高給他看,兩個小人都沒說話。
其實這個時候再回想,時舒已經記不得自己那會到底生了什麼病。印象里,是半夜的時候,梁徑突然發現他身上滾燙。皮膚好像已經燒起來的那種燙。梁徑嚇得冒冷汗,往他鼻子下伸的手都在發抖。時舒昏昏沉沉睡著,嘴里稀里糊涂叫媽媽。那會大人都不在。說來也是不巧——梁坤難得帶丁雪出差,聽說去了一個風景很秀宜的地方。而舒茗照例在外地拍戲。時其峰就不用說了,遠在地球另一邊。那一周,家里只有一個定時定點給他們做飯洗衣的阿姨。
梁徑奔下床叫了120,轉頭又給梁老爺子打電話。梁老爺子那邊速度快,吳爺很快帶人來了省人醫。時舒連夜做完各項檢查。他表現得異常乖巧,抽血就伸出細細的胳膊,張嘴就聽護士的話“啊啊”兩聲,只是眼圈紅紅,不知道是困的,還是難受的。抽血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三點多了,吳爺陪在一邊,彎腰低聲讓梁徑先去病房打個盹。時舒聽見,立馬很張皇地扭過頭瞧梁徑,沒說話,眼睛一眨不眨的,無措又可憐。梁徑對他笑了下,兩手握著時舒另一只手,問他疼不疼。時舒搖搖頭,抬眼看了看擰眉瞧他倆的吳爺,小聲問梁徑,你困不困呀?梁徑趕緊說,不困,一點都不困。時舒就很虛弱地笑了下,輕聲,其實有點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