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京:“......”
他就知道梁徑不會這麼好心給他準備水。自己手上這瓶肯定是時舒的,只是梁徑舍不得時舒喝涼水。
聞京咽下嘴里罵人的話。
隔著一段距離,梁徑盯著還在和方安虞拉拉扯扯的時舒。
下來跑操的時候他脫了羽絨服,但這會還是熱得額頭冒汗。汗水淌下來,擦過眉骨,梁徑低頭晃了下腦袋,閉了閉眼。
天色愈發陰沉,上午的光景乍看如同傍晚。
天邊積蓄起大塊大塊的灰云,云層厚重,像是裹著什麼,怎麼看都沉甸甸的。
時舒和方安虞打打鬧鬧,硬是將附中的素質教育實踐得吊兒郎當——你拉我一把,我推你一下。方安虞笑得不行,嘴里不知道在說什麼。時舒一會跑一會走,笑得眼睛瞇起來。
路過的原曦說了一句,兩人點點頭,下秒又開始你追我趕。
原曦無語,還想說什麼,被陸菲寧拉走:“老王看著呢,別說話了。”
他倆這麼嘻嘻哈哈,很快被升旗高臺上巡視的老王逮住。
“時舒!方安虞!”
“干嘛呢!干嘛呢!推推搡搡......什麼樣子!”
兩只齊齊卡住,唰地扭頭朝老王看去,傻樂的表情驟然空白,彼此對視一眼,居然顯出幾分無措和無辜。
“......看什麼看!給我過來!”老王大吼。
梁徑嘆了口氣,想著一時半會鐵定沒完,就在場邊席地坐下,看了眼懷里的礦泉水,忽然伸出手重重捏了兩下瓶身。嘎吱嘎吱的。
聞京幸災樂禍,瞧著方安虞時舒一前一后、垂頭喪氣朝老王走去,嘿嘿笑了兩聲。過了會,何爍和游赫跑來和他說下午訓練的事。
大冬天,他們都只穿了一件球衣,在一眾厚實的羽絨堆里十分扎眼。
“......給我再去跑十圈!”
老王訓了半晌,一錘定音,老鷹趕小雞似的,趕走了時舒和方安虞。
梁徑擰眉撓了撓頭,再次嘆了口氣,不知道說什麼。他盯著時舒烏黑蓬松圓滾滾的后腦殼,很想過去敲兩下。
原曦跑完和理科一幾個女生并肩走過來。
聞京立馬和她招了招手,剛要說什麼,腦門忽地一涼。
抬眼,零星幾片瑩白突然出現在灰蒙蒙的天空里。
“下雪了!”聞京笑著對走來的原曦說。
原曦驚喜地抬頭去看。
幾秒功夫,天際那幾朵沉甸甸的云塊好像被人大力扯開,鵝毛一樣的雪兜頭灌下,天地陡然蒼茫,視野一下繚亂。
這場雪來得實在壯大。片刻鋪天蓋地。
操場上跑圈的學生瞬間瘋了。老王原本正盯著罰跑的時舒和方安虞,這一眨眼,操場跟煮沸的小米粥一樣,咕咚咕咚的,雪花密集又沸騰,一眼望去,什麼都分不清。
時舒和方安虞趁亂渾水摸魚,彎著腰竄出人群。
“梁徑!”
時舒偷偷跑到面無表情的梁徑跟前,十分開心:“下雪了!”
雪落了他一身,眉毛上都沾了雪片,雙眸奕奕,還是一樣的記吃不記打。
梁徑把水遞給他。
時舒旋開瓶蓋喝,視線慢慢移到熱火朝天的操場。過了會,他又去看方安虞。
方安虞正在場邊和原曦聞京說話,他們三個準備往教室走。
走著走著,方安虞似有所感,回頭找時舒,兩人一對上,他一點點頓住腳,眼睛也亮起來。
然后,兩人齊齊看向操場。
“不行。”梁徑忽然說。
時舒:“......”
梁徑拍拍褲管站起來,“回班里”。
時舒捏著瓶蓋小聲:“還有十幾分鐘呢。”
梁徑氣笑了:“你想干嘛?”
時舒一邊眼神招呼方安虞,一邊解釋:“就是進去和大家一起玩。”
“再玩?回教室衣服都濕了。”梁徑嚴肅。
時舒:“不會太濕的。”
梁徑:“............”
方安虞很快跑了過來,身后跟著聞京和原曦。他興致勃勃,扭頭瞧著熱熱鬧鬧的操場,躍躍欲試的語氣:“進去嗎?進去玩嗎?”
梁徑看向他。
方安虞移開視線,去看原曦。
原曦好笑:“還是別去了。人擠人。而且衣服濕了上課也不舒服。我們可以等雪堆起來再下來玩。”
聞京立馬附和:“就是就是。玩玩玩——你們好學生怎麼整天也想著玩?”
時舒怒了,為聞京的氣節恥辱:“別以為我不知道你——”
聞京睜大眼,截住:“知道什麼知道?!梁徑!趕緊的!提他上去!”
“聞京——”時舒氣得捏瓶子。
見狀不妙,聞京轉身就跑。
時舒感受到挑釁,把瓶子猛地塞梁徑懷里,梁徑接住,另一只手剛想把人摁住,一秒之差,時舒就在他手掌下撲了出去。
梁徑:“......”
之后的場面太過熟悉,熟悉到毫無懸念。
剩下三人面無表情看著展開生死追逐戰的時舒和聞京。
半晌,方安虞長嘆:“明明不用跑圈了,這是在干嘛......”
不過時舒確實是被提回去的。
梁徑提著他校服后領。他也不敢反抗,因為梁徑看他的眼神,好像他做了什麼罪大惡極的事。
他渾身被雪淋透了。
頭發濕噠噠,眼睫也潮乎乎。
當然,聞京也好不到哪去。他滿頭大汗,十圈跑操沒累死他,一場驚心動魄的追逐戰讓他累得半死。
但他走在被提溜著的時舒身后,有那麼一點趾高氣昂的意味。
回到理科一的教室,梁徑拿自己的校服給時舒擦了擦腦袋,擦到一半,他盯著時舒烏黑漆亮的發頂,深呼吸了兩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