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們都長大了。
更重要的是他和梁徑之間的感情變化。
小時候躺一張床上是思無邪。
即使摟一起,抱一起,隔天丁雪也只會笑著說時舒可愛,讓梁徑小心不要壓著時舒。
身旁有輕微的動靜,過了會,臉頰被人摸了摸。
時舒彎了彎嘴角,剛想說什麼,不知怎麼,腦海忽然冒出那天在電影院等舒茗預告片時偶然聽到的八卦。
周遭炎熱鼓噪,思緒卻一下回到那個陰雨蒙蒙的下午。
雖然是和他們毫無關系的陌生人,但時舒還是從別人說的話里短暫地窺見了他們身處世界之外一個更真實的世界。
和梁徑在一起的這一個多月,時舒不是沒有去了解過“真實的世界”。
有幾個瞬間,他看著手機上關都關不掉的、跳出來的難以形容的畫面,幾乎生出一種生理性厭惡。
還有一些隱秘在互聯網各個角落的私密論壇,如同一個個日光照不到的昏暗角落,內容直接、要求直接、直抵欲望最本質的部分。
后來時舒再也沒去查過。
梁徑是不同的,時舒想,他們從來只有彼此,現在是,以后也是。
忽地,一聲沉郁悠揚的鐘聲響起。
時舒睜開眼,一下就望進梁徑深邃漆黑的瞳仁。
在他思緒起伏的幾分鐘里,梁徑一直在看著他,一直注視著他。
兩人對視著,梁徑沒有問時舒在想什麼。
他們看著彼此,好像已經心意相通。
茶山上,等不到梁徑領著時舒上來,聞京和他小姑告別,拿了兩大罐新茶下山找人。
剛到山腳,顯云寺的鐘聲就響起。
聞京看到榕樹下的自行車,想也沒想就跑過來。
也許是莊嚴肅穆的敲鐘聲過于渾厚悠長,如同漲起的潮水,淹沒了灼灼烈日下的草木生機與少年心事。
也可能是心事過于沉重,兩個人面對面,沉浸在漫無邊際的思緒里。
聞京靠近榕樹的時候兩個人都沒察覺,倒是聞京瞄見榕樹后并肩挨著的兩人嚇了一跳,抱緊茶罐躡手躡腳往后退了好幾步。
——他現在是有經驗了,往后退的動作熟練得像是練過。
驀地,鐘聲歇下的下秒,傳來時舒的聲音。
“你想過以后嗎?”
聞京愣住,隨即,他抱著茶罐左看右看,再次盡職盡責,當起了護衛。
梁徑回得很快:“想過。很多次。”
頓了頓,梁徑問時舒:“你呢。”
時舒笑,重復梁徑的話:“想過。很多次。”
梁徑也笑。
接下來幾秒,無聲無息。聞京懷疑他們在親嘴,但是他沒有證據。
浮想聯翩之際,聞京聽到梁徑低低的嘆息,輕得如同草木舒展。
“以后我們一起想。”
“嗯。”
第55章
傍晚, 天空高遠得不可思議。
他們三個坐在車里,仰頭望著來回翻涌的云層。
安溪到底和喧鬧的市區不同。
沒有了鋼筋水泥高低起伏的阻隔,翡翠似的四屏山外, 大片曠野籠罩在無邊暮色里。
一瞬落日熔金, 天地輝煌。
“我去車站接原曦和方安虞,晚上你家吃飯。”
聞京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 尋思吳爺叫他們吃飯的點, 對梁徑和時舒說:“先把你們送回去?”
梁徑說:“不用。你直接去吧。路上開慢點。我和時舒騎車回去。”
時舒還在仰著頭往后看日落,張嘴:“記得買個大西瓜!騎車來的時候碰到原曦姥爺,拎了兩個大西瓜!翠綠翠綠的。
”
聞京給原曦打電話,一邊掏出車鑰匙,聞言不冷不熱道:“給錢。”
時舒無語,收回后仰的脖子, 皺眉:“你都有車了, 還差幾塊錢?”
聞京冷笑:“你還有腿呢, 你怎麼不去買?”
時舒:“但是你有車啊!”
梁徑:“......”
他不想參與這場無聊的嘴架,想了想, 打開車門下車去后備箱拿自行車。
聞京剛想說什麼懟回去, 電話通了。
原曦說快到站了, 十分鐘左右,不過出站還有一會。
“方安虞呢?”時舒湊過去。
聞京打開免提。
“......他晚一點。檢票的時候忘帶身份證了。趕了下一班。估計還有半個多小時。”電話那頭傳來廣播到站的聲音,旁音嘈雜, 腳步紛沓,原曦似乎在拿行李。
時舒嘆氣:“完蛋了......他媽估計要說死他了。晚飯我得給他喂點好的。壓壓驚。”
聞京樂了, 關了免提把手機放到耳邊:“老地方啊。看好手機。有事打電話......嗯, 拜。”
時舒瞧著聞京無比順溜地關了電話, 不滿:“我還沒說完!再見都沒說!”
“人家出站呢, 亂七八糟的,跟你嘮?慣的......”
聞京看了眼后視鏡,見梁徑推車過來,嘚嘚催人:“下車下車下車——”
時舒那邊車窗被敲了兩下。
梁徑騎在車上,稍稍偏頭示意時舒下來。
時舒往車門邊挪,伸出食指朝聞京指了指,壓低聲音恐嚇:“晚上揍扁你!”
聞京咧嘴一笑:“有本事就來。”
時舒一邊開車門一邊扭頭和他對線:“誰沒本事?”
梁徑真是無了個大語,瞧他倆跟斗雞似的。
車門“嘭”的關上。
聞京不甘心,打開車窗,探頭:“有本事晚上別求我打游戲!你看梁徑跟不跟你打!寫你的作業去吧!別求老子!”
時舒岔開腿往自行車后座坐,立即回道:“切!我找方安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