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徑站在客廳,“嗯”了聲,時舒盤腿坐玫瑰前查手機,他的目光落在那捧玫瑰上,過了會又移到玫瑰花旁的人身上。
“什麼時候回來?”
時舒朝梁徑舉起手機,梁徑走過去看,相似的圖片旁寫著一個名字:朱麗葉玫瑰,又名三百萬英鎊玫瑰。
“過兩天吧。”
電話那頭傳來丁雪的聲音:“梁徑?”吳爺把電話給丁雪,又說了句:“放暑假了,過兩天就回來了......”
丁雪接過就說:“放假了?”
梁徑:“嗯。你們什麼時候回來?爺爺怎麼說?”
丁雪聽上去好像已經不知道該怎麼生氣了:“回安溪就知道了。梁徑,我跟你說,你以后可不能學你爸!你要是給我先斬后奏、隱瞞不報,我——”
“吃飯了,過來吃飯......打什麼電話......”
面對丁雪的疾言厲色,梁坤的聲音倒不是那麼緊張,沒脾氣似的,順著電話慢悠悠傳來。背景音里,梁徑聽到桌椅搬動的聲響,是老宅特有的動靜,沉靜古樸,還有忽起忽落的盛夏蟲鳴,草葉銜風,從更遠的傍晚的院子里傳來。
梁徑轉頭看向落地窗,夕陽很快給眼前的鋼筋水泥鍍上光輝,但腦海里出現的,是安溪水橋下的金粼碧波。
“......你知道你爸做了什麼嗎?他上個月就辭了!上個月!好啊,瞞了我、瞞了你、瞞了你爺爺!整天裝模作樣的!要不是我逼他來安溪找老爺子問,他還把我們當傻子!”
時舒隱約聽見電話里丁雪惱恨的聲音,他抬頭朝梁徑看去,小聲:“梁徑......”
梁徑走過去在時舒身旁坐下,把手機放在三百萬英鎊玫瑰做成的“玫瑰臺”上,然后,開了免提。
時舒:“......”
梁坤好氣又好笑:“有那麼夸張嗎?前幾天的事,怎麼就上個月了?”
丁雪直接對著電話和他吵:“你辭呈是不是上個月遞的?不然學校走程序這兩天能走完?”
梁坤好像在拉她,丁雪氣得打他手:“你別碰我......”
梁坤:“看你這話說的......你是我老婆,我不碰——”
“咳。爸。”梁徑扶額,對著電話說:“你們什麼時候回來?”
時舒不知道自己怎麼臉紅了,但是就是臉紅了,他感覺臉有點熱——他搞不懂自己為什麼聽梁坤和丁雪吵架都能臉紅。于是,他湊近去研究面前的一朵玫瑰,開始很認真地數里面到底有幾層花瓣。
丁雪似乎被氣走了,又或者被吳爺勸去吃飯了。
梁坤的聲音清晰了許多:“過一陣吧,好不容易有時間,再陪你媽住段日子。安溪空氣是真的不錯......過兩天也來?”
梁徑注意到時舒臉紅,手指戳了戳他腮幫,時舒沒理他,抬手很不客氣拂開。
梁徑低笑,對著電話說:“嗯。”
“時舒在呢?”梁坤很敏銳。
時舒趕緊抬頭對手機恭敬道:“梁叔。”
“嗯。什麼時候去澳洲?”梁坤笑。
時舒有理有據:“我說不去,時其峰說可以不去,所以我不想去了。”
梁坤開玩笑:“確定真是你爸?”
時舒頓住,半晌小聲:“......真的。”
梁徑:“......”他差點笑出聲。
“那就和梁徑一起來安溪吧,過來爬爬山,跑跑步,鍛煉鍛煉......”
時舒瞪著梁徑,對電話說好。
后來兩個人上樓吃飯,時舒問舒茗,時其峰有沒有給她電話催他去澳洲。
那會,舒茗喝著紅酒,似乎有些意外,她說時其峰好一陣沒和她聯系了,又說,不去就不去吧,不正好?多少年暑假沒去安溪了,和梁徑一起回去玩吧。
時舒頓時覺得人生無比美妙。
他也喝了點紅酒,于是更加覺得今后的每分每秒都是燦爛的。
夏天真的來了。
第51章
快要抵達安溪的時候, 車前視野逐漸開闊。
兩旁山形挺拔,林蔭繁茂。
江州今年入夏時分雨水太多,導致仲夏酷暑的潮氣比往年更盛。
草木白日里吸收了充足的光照, 晚上被泥土里殘留的雨水滋養, 小半月光景,山野一派瘋長態勢。
拐彎時, 車子靠近山體, 時刻被炙烤的綠意如同逼仄的熱浪,滾滾襲來,悶得人喘不上氣。加上山勢并不十分高聳,他們坐在車里,更像是在海里,眼前連綿的山濤好像隨時會傾倒壓來。
出了隧道再行駛二十多分鐘, 四屏山的山峰才從過分耀眼的日暈里顯露出, 尖尖的峰頂, 蔥郁青翠。
只是烈日當空,光照刺眼, 根本直視不了幾秒。
室外氣溫直飆三十八.九度, 車內冷氣打在二十度上下, 日光曬在車窗上,暖融融的。
陳師傅前排開著車。
他是梁宅的老伙計了,一大早就到了南棠, 那會瞧見時舒跟梁徑后面背著書包困懨懨地下樓,頓時樂了。
他站在車前看時舒拉開車門就往后排躺, 笑著打趣:“小舒不去澳洲啦?”
時舒熬夜趕卷子, 沒睡醒的腦袋輕輕點了點, 反正梁家所有人都認識他, 自然也知道時其峰和時舒多年的父子恩怨......
他小聲叫了聲陳叔叔,就橫著躺去了后排。
梁徑把行李擱后備箱,回頭一看皺眉道:“路上就不要睡了。不安全。腿抬起來,讓我進去——”
半晌見人躺尸似的一動不動,梁徑點名:“時舒。
”
陳師傅一邊笑一邊去前面開車。
時舒趴著無語,慢吞吞地說話:“前面不是還有座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