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定主意要照顧好“自己的”時舒, 動作言語幾乎無微不至。
就連梁坤都看出來了,兒子看時舒的眼神, 好像養了只什麼珍稀寵物——雖然這樣說有些欠妥。
丁雪坐在前排, 扭頭瞧了好一會, 忍不住對自己丈夫笑,小聲:“你看喜歡成什麼樣了......”她那個時候是一點沒往別的方面想。主要倆小的年紀太小。況且,坐得端端正正、垂著烏黑細密的眼睫, 小口小口喝牛奶的時舒確實惹人疼愛。
梁坤沒說話。他不動聲色觀察了會。梁徑沉迷的模樣,夸張點, 如果說玩物喪志, 那他這個兒子, 屬實玩得有點大。
早在時舒家的時候, 他就覺得自己的兒子有些霸道。但時舒性格太軟,估計都沒察覺出來。
車子停得有點久。
司機和梁坤打了聲招呼,下車抽煙去了。
“嘭”的一聲,車窗玻璃上映出一簇火樹銀花。
時舒聞聲抬頭,吸了吸鼻子。
丁雪看見,抽了張紙給他:“擤擤。”
時舒一手拿著牛奶,一手接過,甕聲甕氣:“謝謝姨姨。”
奶呼呼的道謝,聽得丁雪都想上手給他擤了。
梁坤靠著椅背,見妻子和兒子的喜歡雖然一個外露一個內斂,但程度都差不多,不免有些無語。
“想看嗎?可能有點冷,得戴好帽子——”說著,梁徑伸手把時舒背后的羽絨帽戴起來。
丁雪見狀,實在好笑,轉頭去看梁坤,梁坤已經無語得雙手抱臂仰著頭閉目養神了。
車窗降下一半,車子里很快變得有些冷。
“哇......”時舒湊到窗口:“梁徑,放煙花了!”
這會嗓子還有點啞,但心思明顯振奮不少。
不像剛上車那會,難過又沮喪,時不時就要抹眼淚,眼睫上掛著的淚珠就沒干過。車子開起來的時候,時舒還有些忐忑,他自己也不知道跟過來好還是不好,但要是讓他就這麼待在家里和舅舅舅媽一起過年,心底里也是不愿意的。
“嗯。爺爺那還有更好看的。”梁徑注視他清凌凌的眸子里倒映的流光溢彩,心情十分愉悅。
“比我在悉尼見的還大嗎?”邊說邊比劃,一手牛奶、一手擤了一半的紙巾,時舒雙眼亮晶晶。
去年跨年舒茗帶他去澳洲,時其峰為愛子包下最佳觀景臺,時舒勉勉強強與其父和諧共處一個半小時。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下了觀景臺他就要舒茗帶他回國,那會手機上和梁徑的視頻共享還沒結束。
梁徑回想了下:“那沒有......不過你要是想看那麼大的,以后我帶你去看!”
心底里,梁徑在“好好養時舒”的計劃上很快添了一筆:白天陽光燦爛,晚上煙花滿天。
時舒已經很滿足了,他對梁徑說:“梁徑你最好了。”
梁徑笑起來,伸手摸了摸時舒被風吹得涼涼的額頭,往上又按了按時舒有些鼓鼓的帽子。
小時候太純粹,所有的承諾篤定而堅決。
長大了卻患得患失,變得膽怯,好像那用來丈量一生的勇氣早在幼年和少年時期揮霍殆盡。
二十八歲的時候,兩個人大吵了一架,吵得最厲害的時候,時舒讓梁徑離他遠點,但自己卻是那個轉身就走的人。
梁徑站在原地,怒意已經發泄過一次,這回倒顯得平靜許多,他對著時舒背影說:“你三歲來到我身邊,我帶著你,要什麼給什麼,除非你不聽話,哪回不是依著你。
十八歲我和你做.愛,我們睡在一起那麼多年,你皺個眉我心里都會空一下,你現在讓我離你遠點?你早干什麼去了?三歲的時候怎麼就不知道離我遠點呢?十八歲的時候怎麼就讓我進去了呢?離你遠點?時舒我告訴你,這輩子都不可能。你做夢去吧。你現在要是出這個門,我就把你鎖起來你信不信?”
時舒難受得渾身發抖,眼圈紅得不行,握住門把的手用力到僵硬,他低聲罵他不要臉,恨不得上去咬他。梁徑氣得笑出聲:“我跟你要什麼臉?”
......
車前窗被人禮貌敲了兩下。
梁坤抬眼,按下按鍵。
窗外站著一位西裝筆挺的年輕人,他笑著對梁坤說:“孫部說看車牌眼熟,讓我來問問是不是梁先生。果不其然。”說完他的視線就停留在前座,沒有往車里繼續張望。
梁坤坐直,和一旁丁雪對視一眼。丁雪整了整披肩,朝人頷首微笑。
“該我下去打聲招呼,不然老爺子又要說我沒規矩。”梁坤笑了下,隨即打開車門跟著來人去往隔壁一輛車。
丁雪扭頭看梁徑,收攏披肩:“你和時舒好好待著,媽媽也去看看。”
后排兩只小的齊齊點頭。
他們坐在車里,注視丁雪快步跟上梁坤。梁坤眼神似有責備,外面氣溫太低,他想讓她回去。丁雪微笑著挽上梁坤,沒說什麼。梁坤只好摟住自己妻子。
堵得太厲害,此前連番的車鳴聲響低迷不少。高架外空茫茫一片,新開發的樓層高低錯落。
夜色沉浸,好一會,半空飄起雪碎。
時舒喝完了奶有些困,他挨著梁徑打哈欠,梁徑低頭看看他,又去摸他的手:“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