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年紀那麼小,表情卻非常豐富,一下就能把梁徑目光吸引住。
梁徑慢慢走過去,先看看時舒的臉,然后湊過去看他的手指頭,粉粉的小指甲蓋下,指腹黑了小塊,指甲縫里也黑黑的。
“怎麼了?”
時舒:“好疼啊.....一壓就疼。”這種疼痛很細微,但從他嘴里說出來,好像很了不得的樣子。
梁徑把他的手握過來:“我看看。”
“嗯。”時舒很乖地讓他看。
——這個時候的乖巧,只要梁徑長點記性,就知道是時舒慣用的緩兵之計。
他看著梁徑認真幫他研究的樣子,討好:“梁徑......”
梁徑看到似乎有東西扎進了時舒的肉里,他分神很好說話地回他:“嗯。”
“你還生氣嗎......我不生氣了。”時舒很快地說完,偏頭仔細打量梁徑始終沒什麼表情的側臉,漆黑眼睫垂下,眼底的神色也看不清楚。
梁徑不說話。
時舒有點忐忑:“是不是還生氣......”
梁徑還是不說話。
時舒也不敢說了。
過一會,梁徑帶他去找吳爺:“讓你瞎摳。木刺扎你了。”
時舒手被他拉著,他跟在梁徑后面,想了想,很機靈地繼續討好:“你看我都遭報應了,你就別生氣了。”
話音剛落,梁徑突然站住腳,語氣很不好:“你瞎說什麼。”
時舒不知道哪里又惹到他了,無奈:“你看我不聽你話,老天爺都生氣——”
梁徑轉身,看著他好像要揍他,他厲聲道:“閉嘴。”
時舒馬上閉緊了嘴巴。
這個時舒才真的有些怕他。
眼前的梁徑和之前的梁徑一點都不一樣,雖然都是生氣。
之前那個,時舒覺得只要自己上去拱拱,梁徑就會多云轉晴。而眼前這個,時舒覺得,要是自己再發一個音,梁徑就會上來咬自己——為什麼是咬呢?因為他發現梁徑陰沉至極地盯著自己的嘴唇,下頜骨都恨得僵硬了。
這件事就這麼不了了之。
雨又接連下了好一段時間。
那段時間時舒也沒好好吃飯,他的胃口好像被天氣封印了,整個人沒出什麼大毛病,就是一直沒精打采的。
但梁徑也沒再逼他。
反正餓的時候愿意吃就好了。
......
窗外的雨就沒停過。
玉蘭早就被打沒了,掉下來泡在水坑里,淺黃色的痕跡蔓延在雪白的花瓣上,透出一點點腐爛的氣息。
理科一下午最后一節課是生物課。
生物老師在講臺上給他們復習光合作用,順帶區分細胞呼吸。
全班都聽得三心二意。
時舒趴桌子上瞧著窗外,梁徑坐的靠窗,他就這麼一邊看看他,一邊走神看窗外。
整個人跟菜地里蔫了的豆芽一樣,垂頭喪氣。
方安虞扭頭瞧見,笑著小聲:“你是不是缺葉綠體啊?還是缺轉化酶?”
時舒枕著手臂沒理他,他現在是能趴著就不坐著,能坐著就不站著,能原地站著不動就堅決不會走幾步。
“——方安虞!這麼喜歡說?那你來說說,光反應需要什麼條件?”
方安虞一下站起來,低頭準備翻課本。
生物老師不滿:“上學期學的就忘光啦?快說!”
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方安虞說得磕磕巴巴。
時舒躲他后面直樂,趴著還是沒動。
梁徑摸了摸他額頭,時舒笑了下,桌子底下去摸他的手,梁徑就把他的手握住了。
最后一節課上完是班會。
天色已經全暗。
雨下得更大,鋪天蓋地的。路燈還沒來得及亮起,視野里烏漆嘛黑。氣溫一路下降,完全看不出是入夏的氣候。
然而,這種氣候異常并沒有引起江州市民太多的關注。
畢竟高考就在眼前。
大家開始擔心那重要的三天會不會也這麼下,交通會不會受影響......于是,早在三四天前,通往各大考點的主干道上陸續設置了考生專用通道。一排排鮮明醒目的黃色地標,出了附中校門就能看到。
班會上,老王提醒他們這幾天不要去專用通道那瞎逛,有些地方還在施工,保不齊一個腳滑,一個摔跤的。
方安虞不解,小小聲:“那邊有什麼好逛的......都是磚頭水泥......”
老王耳朵尖,眼鋒掃到方安虞,呵呵一聲冷笑:“這你就要去問文科三的何爍了。他覺得好玩!玩得尾巴骨都裂了——對了,你、還有你后頭那個趴著的!怎麼?高二就坐不直了?那高三我是不是得給你整副擔架?時舒!”
時舒嚇得跟鼴鼠似的猛抬頭。
全班一陣哄笑。
老王瞪他一眼,接著說:“你們不是和三班那個聞京關系好?何爍尾巴骨摔地上的時候,他也在,方安虞你去問問,還有時舒,你倆一起問問——問問他磚頭水泥有什麼好玩的。”
方安虞:“......”
時舒:“......”
又是一陣哄堂大笑。
“大后天——”
老王沉下語氣,頓了頓,環視全班。
果不其然,大家的表情隱隱興奮起來。
“學校的安排是這樣的,上午大禮堂成年禮,下午各班組織活動——我說你們起個什麼勁?!生于憂患死于安樂不知道啊?下周這個時候,你們就是高三了!高三!懂嗎?!看看你們一個個的......懂個屁!”
老王越說越嫌棄,干脆不說了,擺擺手,語氣虛浮:“回吧回吧......到時候有你們哭的——李新哲,跟我來”,他叫上班長,背手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