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了推梁徑:“沒事......我沒感覺。可能......”他想了想,說:“可能太熱了。”
方安虞回過神來,繼續抽了張紙巾擦手,見怪不怪:“你們別擔心了。我媽昨天還說小伙子火氣旺,又是夏天......時舒估計就是火氣太旺了,流點鼻血沒事。”
他說著咧嘴一笑:“泄火嘛。”
他不說還好,一說,梁徑看著時舒,時舒看著他,面對面的兩個人忽地動作一致將視線從對方臉上移開。
緊接著,兩個人都紅了臉。
聞京奇了怪了:“這火氣旺也能傳染?”
他嘀嘀咕咕:“怎麼就不旺我啊......”
周遭混亂又嘈雜,空氣里有飯菜的油香、有冰飲的甜味,還有鮮血的鐵銹氣。
桌子底下,梁徑沒忍住,伸手碰了碰時舒掌心,并不十分涼,他稍稍松了口氣。再去看時舒的時候,接觸到他的目光,時舒把手縮了回去。
這下,鼻子也紅紅的,有點可憐,又有點無辜的樣子。
梁徑想,這個時候要是能抱他就好了。
第35章
天氣預報說, 這周的雨量或創江州十年來新高。
往年即使是入夏時分的黃梅季,也沒這麼多的雨水。
地面一直淹著,小花壇邊的磚縫里都澆出了土, 踩上去咕唧咕唧的。
氣溫始終徘徊在二十上下。
熱的時候又潮又悶, 稍微降幾度,斜風冷雨, 季節錯亂, 逼著人穿外套。
于是中午吃飯的時候,食堂開著和外面差不多溫度的空調,里面的學生個個裹著長袖。時舒覺得太浪費電了。聞京嚼飯不耽誤說話,切了聲,說,關了你肯定嫌悶。時舒嘆氣, 扒拉碗里的米粒, 不說話了, 看上去頗有點先天下之憂而憂的苦悶。
一伙五個人干飯,就他慢吞吞, 吃飯跟上刑似的。最后四個人看著他喝湯。主要梁徑很堅決, 海帶湯一定要喝完。聞京不想等他, 干完直接走人。方安虞后面也不等了,他趕著回去吃自己帶來的零食。原曦倒是想等,但她等著等著, 就覺得梁徑臉色越來越不好,直覺兩個人又要因為吃飯喝湯這種無聊的事吵架, 也端起盤子溜了。
小時候遇上天氣一直不好, 時舒胃口也會不好。
跟地里的植物似的, 看上去不挑不揀, 實則特別講究光照和雨水——曬得太多旱死,澆得太多淹死。
這也許跟他幼年很長一段時間常被舒茗領著曬太陽有關。
女明星的養生很不一般。
定時定點曬太陽、蔬菜榨汁一口悶、還有各種穴位瞎按......她沒什麼戲拍、帶時舒的那幾年,時舒特別快樂,因為每天都在嘗試新事物。很小的年紀,看什麼都覺得驚奇,喜歡媽媽喜歡得不得了。
那個時候,舒茗事業上的落寞在兒子的無限崇拜里獲得了一點點的補償。
到了安溪,時舒也會定時定點搬著小板凳去院子里曬太陽。
遠處,噴泉開得冒彩虹,他站在板凳上叫在三樓小書房看書的梁徑:“梁徑梁徑——要不要曬太陽?梁徑——要不要——下來——曬——太——陽——啊——?”
一口氣喊完,低下頭好一會不作聲。
亮晶晶的日光落在手心,時舒自顧自地小聲贊嘆:“好大的太陽啊......”
其實他是想舒茗了。
徹底斷奶后,舒茗正式開始接戲。時其峰事業攀升,天天飛來飛去。暑假把他放在安溪梁家,慢慢成了夫妻倆僅剩的不謀而合。
梁老爺子坐在堂屋里喝茶,聞聲笑了笑,抬頭就能看到明晃晃的太陽底下,時舒小小一個人,粉雕玉琢,站在小板凳上,仰著頭瞇著眼,很耐心地等梁徑下來。
梁徑很快就拿著書本下來了。他跑得飛快,路過堂屋又放慢腳步。
前堂后院靜悄悄的。
梁徑想把躺椅搬到院子里,因為時舒肯定會在太陽底下睡著。但他還小,搬起來比較吃力,他小心翼翼搬著,盡量不發出太大動靜。
擱躺椅上的書本很快成了時舒蓋在臉上的遮擋。
躺椅很寬,他窩在梁徑懷里,睡得暖洋洋。
梁徑根本睡不著。
他一會默背書,一會又出神地看遠處濺落在草坪上的水珠,晶瑩剔透的,這樣慢慢也能瞇一會。
時舒一覺睡得渾身舒坦,他一覺睡得四肢僵硬。
不過梁徑很喜歡這樣的時舒。
露出來的一只耳朵被曬得淺紅,摸上去軟乎乎的。后頸微彎,白皙粉糯,很依賴地挨著他。洗發水的香氣、緊貼的皮膚上溫軟柔滑的觸感,還有干燥熱烈的陽光,這些一起組成了一個時舒。
安安靜靜睡覺曬太陽,沉睡入夢的時候,就連呼吸的頻率都十分可愛。
很小的時候,梁徑就知道,養一個時舒,需要很充裕很充裕的陽光。
如果光照不足,時舒就不大好。
有一年安溪也老下雨,哪哪都潮噠噠的。
明明江州地理位置在北,但那年也十分潮濕。
時舒從坐上飯桌就開始數米粒,眉毛耷拉,眼睫雖然一如既往彎彎翹翹,但始終垂著,特別沒精神。梁老爺子飯桌上還是很講規矩的,但不知道是因為不是自家的孫子,還是時舒看上去確實可憐,他也沒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