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有點不歡而散的意思。
聞京趕著安慰何爍,澡都沒沖就背起書包去找何爍,給梁徑說好話。
他們這場開始得晚,結束得早。淋浴室里人不多。
時舒沖完澡換了衣服就在更衣室里坐著等梁徑。
可等了一波又一波,梁徑還是沒出來。
時舒能感覺梁徑在生氣,但是他生什麼氣啊......時舒坐在長椅上反復回想,明明上場的時候還對自己笑來著。
周圍越來越安靜,能聽到前方空曠場館里流竄的風聲。
從更衣室上方的窗戶望去,天際靛藍,暮色深得不可思議,再有兩刻鐘,天就徹底黑了。
很快,身后傳來腳步聲。
時舒回頭。
梁徑還是沒看他,徑直走到自己的衣柜前,拿出毛巾擦頭發。
“你怎麼啦?”時舒沒敢靠近,他坐在椅子上輕聲問他。
場館里早就沒人了,一會大爺會來鎖門。
說話聲雖然很輕,但這地方只有他一個人開口,可前一秒梁徑關柜門的聲音太大,回聲將他的詢問蓋住了。
時舒有點坐立不安。
印象里,梁徑很久沒這麼不和他說話了——往常就是生他的氣,也會當面直接解決,或者自己不依不饒地上去纏,不講理也好,耍賴也好,反正最后都會陰轉多云再轉晴。
其實這個時候也可以這樣。
但此前發生了一件事,時舒已經不能很好地處理他和梁徑的關系,眼下又這樣,他更不知如何是好。
“梁徑。”
梁徑聽見了,手上的動作停了停。
時舒低著頭,看著落在地上的影子。
光線一寸寸暗下來,更衣室里的燈還沒開,一切都浸在暮色里,在晝夜的邊緣曖昧不清。
“梁徑。”
“嗯。”發出來的聲音好像不是自己的,梁徑閉了閉眼,涼水沖了太久,他腦袋有些昏。
時舒察覺異常:“你怎麼了?”
“沒什麼。”梁徑很快換好衣服,拿起書包:“走吧。”他快速走過時舒身邊,似乎在躲避什麼,明明之前陰沉地快要吃人。
手腕被捉住,時舒抬頭看他:“你是不是在生我氣?因為......因為我不讓你親我。”
梁徑沒有說話。
握住手腕的手心潮濕溫熱,沒什麼力道,他總是這樣——梁徑慢慢地想。
總是這樣。
從小到大,天真又活潑,做人做事沒邊界更沒防備——見人家長得好看就要和別人回家看看——脾氣有時候大得要死,犟起來能跟人拼命,對時其峰喊打喊殺,記了幾年聞京的仇。有時候又軟得要命,磨起人來沒完沒了,各種招數,能把人生生磨光了棱角,只能聽他的、照他的意思做或者想,不然就是沒完。
梁徑低頭看他。
時舒被梁徑眼底的怒意驚了一驚,他更加無措:“怎、怎麼了?”
梁徑好笑:“重要嗎?不都按你的意思來?”
這句話很無聊,也很幼稚,無緣無故、陰陽怪氣,但只有梁徑自己知道,自己是走投無路了。
閉上眼都是何爍伸手去摸時舒小腹的手,還有那留下的紅色印子,梁徑甚至控制不住自己去想,那個印子還在嗎?
——他一點都不正常。
他早就不正常了。
從他親他的那刻起,他就恨不得把他鎖在身邊。
可是他說“不可以”。
然后,他就看到他和何爍你摸我我模你,身上被留下揉捏的印子。
梁徑垂眼注視時舒一張好看又無辜的臉,猛地用力抽回手,一個人往前走,語氣依舊:“之前幾天不都自己回去嗎?今天怎麼想著等我了?”
時舒低著頭,不說話,被梁徑抽回的手懸擱在膝上,沒動。
梁徑走了兩步,也沒再有其他動作。
忽然——
時舒抬頭對著梁徑背影說:“你要是再用那種語氣和我說話,我明天就回澳洲,再也不回來了。”
梁徑僵住。
“我說到做到。梁徑。”
他們之間從來沒有誰占上風的一刻,他們的關系永遠在拉扯、在牽制——像正負兩極,失去任何一極,另一方就不存在。
第24章
好像有下雨聲。
啪嗒、啪嗒, 落在高處的窗臺上。距離再遠些,能聽到濛濛的風聲。
陰晴反復了一天,終于在這個時候有了結果。
時舒站起來背好書包, 不想理幾步外的梁徑, 轉身朝外走去。
這回換梁徑拉他,叫他名字:“時舒。”音調很低, 低到能被遙遠的風聲淹沒。
時舒很想學梁徑一把甩開的瀟灑, 但是他力氣沒有梁徑大,甩了下手,反倒讓梁徑握得更緊了。
時舒很氣,低頭瞪著梁徑握住自己的手,另一只手上去扒拉。
梁徑就把他兩只手都握住。
時舒:“......”
天徹底暗下來。
鎖門的大爺不知道怎麼回事,一直沒來。估計是下雨耽擱了。
啪嗒啪嗒的雨滴聲漸漸急促, 初夏第一波陣雨來得周折, 這會氣勢洶洶。
沒開燈, 更衣室里唯一的光線來源就是上方的窗口,暮色早就被淋濕, 室內室外都十分黯淡。
注視他的眸光沉沉的, 同周遭光線一樣晦暗不清。梁徑的神色也變得和前一刻不一樣, 那種狀似無關緊要的、壓抑的怒氣被一種極力想要確認的沖動取代。
他想去確認時舒話里的真實性,但像是知道自己開口就會失控,于是極力克制, 就連胸膛都被按捺著很緩慢地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