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上眼更是烏漆嘛黑,就連教室里的吵鬧都變得有些遠。他好像罩在了一個玻璃罩子里,蔫頭耷腦,看上去不想理會任何一個人,但心里一直記著一個人。
“——時舒?”
背后傳來梁徑的聲音。
“嘭!”
頭下意識抬起,結果狠狠磕上桌板,“啊——”
方安虞聞聲扭頭,見狀直笑:“時舒你干嘛!你要是不想要腦袋,你給我吧?反正我媽總說我的腦子沒你聰明......但你這腦袋今天怎麼了,為什麼往桌子里放?充電嗎?”說完覺得實在好玩,一個人樂呵呵笑了起來。
上課鈴慢悠悠響起。
梁徑摸了摸時舒被磕到的后腦勺,輕聲詢問:“是不是很疼?”
撞得不輕,眼眶都泛酸,就連鼻子都不通氣了。時舒不想抬頭,不想看任何一個人,他覺得自己蠢死了,伸手推開梁徑,聲音低低的潮潮的:“上課了......”
身旁并沒有動靜。
手腕上還有被推開的觸感,力氣不是很大,但就是讓他松了手。梁徑注視一個勁抱頭埋著自己的時舒,沒有說話。
最后幾聲打鈴。
教室里也漸次安靜,很快有人注意到他們。
遠遠的,原曦疑惑瞧著他倆一坐一站。方安虞和她比手勢,試圖將時舒的搞笑舉動用手語表達清楚,但是非常失敗。原曦翻了個白眼,不再理會。
好一會,時舒感覺到身旁椅子被拉開的動靜。
梁徑坐了下來。
后腦勺的鈍痛蠻橫又無理,時舒從始至終沒有把頭抬起來。
英語老師進門見他這副樣子,頓時皺眉:“上節課我看你們睡,就沒說,反正這節課隨堂考,讓你們養養精神。
怎麼,當習慣了?——時舒!站起來!”
時舒沒想到今天會這麼倒霉,他慢吞吞站起來。
英語老師沒好氣:“又是哪里不舒服?”
梁徑:“老師——”
時舒打斷:“沒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梁徑抬頭看他,時舒避開了他的視線。
英語老師覺得這幫男生純屬欠揍,下課生龍活虎,上課就跟被抽了魂似的。一沓卷子拍上講臺,英語老師指著時舒:“沒有不舒服你趴那干嘛!小學老師沒教你上課怎麼坐?待會給我站著寫!”
時舒:“哦。”他看上去又喪又衰,像個沒充足氣的氣球,癟癟的,頭也沒抬,就這麼沒精打采地應付。
教室里一陣悶笑。
方安虞笑得聳肩,扭頭看了好一陣時舒,最后在時舒的瞪視里笑著轉了回去。
梁徑的視線始終沒有離開他。
黑白分明的眼睛沒什麼難受的情緒,就是有些呆,不知道在想什麼。眼眶微微發紅,鼻尖也紅紅的,估計是埋頭太久了。抿著的嘴唇卻很犟,不說話,像是在生氣,又像是在和誰較勁。
梁徑覺得自從時舒不理自己后,時舒的一切他都不明白了。
撞到的頭還疼嗎......還有哪里不舒服......
......時舒,你在想什麼?
卷子一張張后傳。
梁徑拿了卷子,時舒也拿了卷子,停頓幾秒,兩人又動作一致地去拿筆——動作太一致了,以至于中途時舒察覺到,很快又收回了手。他的手距離筆袋就幾厘米,就這麼握住不動了。
這樣的動作實在突兀,梁徑看他一眼,不是很明白。
時舒低著頭,盯著面前的筆袋,腦子好像有了被撞后遺癥,暈乎乎的。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只是覺得梁徑一回來,他就被卷入了名為梁徑的磁場,就連一個拿筆的動作,他都被他影響。
但是自己現在又在做什麼?不拿這支筆就不代表什麼了嗎?時舒看不懂梁徑,更搞不懂自己。
驀地,眼前出現一支筆。
梁徑遞到他握成拳的手邊。
不知是不是錯覺,時舒覺得梁徑在避免跟他肢體接觸,因為梁徑遞來的時候,是捏著筆尾的。
......梁徑,你在想什麼?
明明站著有更好的視野優勢,主要他往余光里瞥一眼,就能看到梁徑,看到梁徑的一舉一動,但是時舒握著筆,一直都沒去看。
筆放下,遞筆的人開始翻卷子答題。
不知是不是錯覺,時舒拿起梁徑遞來的筆的時候,明顯感覺到身旁人忽然有些松懈的坐姿。
教室里只剩下卷面翻開又合上的聲音,筆尖落在紙上,如同一場蟻類的咀嚼,漫長而枯燥。
他們兩個都陷入了彼此的漩渦,不聲不響,天翻地覆。
第21章
梁徑很快交了卷子。
他站起來的時候, 時舒才做到一半。
整個答卷的過程,梁徑似乎發現了自己對時舒的影響,他交了卷子后沒有再回教室。
磁場消失, 時舒能夠定下心來好好答題, 但心底有個角落卻隨著梁徑的離開逐漸塌陷。
間隙里稍稍抬頭,余光的邊緣就會出現站在走廊上的梁徑, 他就這麼站著, 時舒能感覺到他在看自己。
下午四點四十五,原本陰著的天又開始反復無常。
堆積的云層逐漸松動,日光被一點點泄露,只是過程實在漫長,像一場心事的剖白。
英語老師走到時舒身邊拍了拍他肩,讓他坐下, 語氣無奈又關切:“打起精神。你們才十八歲, 最好的年紀, 不要整天沒精打采的......學業壓力再大,你們的精氣神也不能丟——況且, 有那麼大壓力嗎?一個個都是拔尖的, 不知道整天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