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想說什麼?”
“紀朗, ”邱卓告訴他,“如果混娛樂圈也像游戲那樣有難度分級的話, 你應該一直都是打的簡單模式。”
紀朗捏著杯子的手僵了僵,腦海里閃過某種猜測:“所以, 所謂的金主是……”
邱卓不置可否,只是道:“你回娛樂圈的第一部 戲, 不是我給你談的, 是他給你談的。”
“啪嚓”一聲, 水杯被失手摔在地上。
紀朗低頭望著地面上粉碎的玻璃和流淌的液體,心口也像是被玻璃碎片扎破了,泛著尖銳的疼,流出了汩汩的血。
在娛樂圈的這幾年,紀朗見過很多拜高踩低,以及很多不公正的交易。
他知道有許多的好演員根本拿不到好劇本,甚至連試鏡的機會都很難有,也知道有的劇組辛辛苦苦做出的作品,可能會因為沒給夠“好處費”,而慘遭擱置或者無限期地延遲播出。
但這些事情都沒有在他的身上發生過。
無論是從大學回來就能拿到上星播出的電視劇試鏡資格,還是后來一本接一本的優質劇本,在他的印象里,他只需要好好演戲就夠了,其他的事情都在無形之中達成了最順利的模樣,根本就不需要他操心。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幸運的,而那些所謂的金主傳言,不過是旁人艷羨他的好運氣,而傳出來的謠言而已。
“你簽我們公司之后,他就來找過我們,還請我們吃了飯,核心思想就是讓我們多照顧你一些。”
邱卓說到這兒,看了紀朗一眼,“其實我瞞著你這些年,我心里也不好受,但是我知道如果公平競爭,我應該很難競爭過他吧。
”
紀朗驀地站起來,他強行壓抑著自己的怒意,側頸卻繃出了痛苦的青筋。
“邱卓,你到底還瞞著我多少?”
“沒有了,”邱卓攤了攤手,“你問我對趙天勝說了什麼,其實我也就是說了剛剛跟你說的這些。”
“怎麼?”他抱著肘,抬頭看著站起身來的紀朗,“要打架?”
他環顧了一圈四周,“這是你家,想打就打吧,不怕被拍。”
紀朗死死地盯著他,眼里閃爍著憤怒的火苗,拳頭被攥緊又松開,松開又攥緊,反復幾遍后,他終于頹然地坐回了椅子上。
“我不會動手的。”
他雙手捂著臉,指尖插進頭發里,“我永遠都不會再動手了。”
傅星徽跟他說過兩遍了,不能用暴力解決問題。
他得聽他的。
他的心像是被放在大火上燒,又是疼,又是燙,渾身的血都被烤熱了,卻又被強行堵在某個閘口之下,痛得整個人都縮成了一團。
“紀朗……你別這樣。”
“滾。”
“紀朗——”
“聽不懂人話嗎?”紀朗吼了一嗓子,“讓你出去!”
他低著頭,額前的劉海和手指擋住了眼睛,他沒去看邱卓,只是聽到他似乎動了動,而后是幾分窸窣的聲響,半晌,門在他身后被關上。
他咬住手指去壓抑想哭的沖動,心口的刺痛感卻越發清晰,像是一片一片切開之后泡在檸檬水里,每一個細胞都被酸澀浸透了。
直到屈起的手指被咬出了血,他才發現原來手指也是痛的,只是被強烈的心臟痛蓋過去了。
外面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起了雪,伴著黑壓壓的天,顯得蕭索又悵然。
時間也像是凝固了,秒針的每一次走動都失去了聲音。
直到刺耳的手機鈴聲,紀朗才從靜止的時間里回過神來,手指微顫地接起電話。
“紀朗?”
紀朗用一只手扶著握住手機的手,讓它不要抖得太厲害。
“哥……”
“你在哪兒呢?”傅星徽問他。
他努力壓抑著自己的聲音的波動,盡可能地平靜道:“我……在家。”
“來接我嗎?”傅星徽又問。
紀朗先是愣了愣,又立馬反應過來,“是下雪飛機停飛了嗎?”
電話那頭頓了頓,傅星徽說了句:“不知道。”
“不知道?”
“我剛看見下雪了,就退票了。”
紀朗一下沒明白,“為什麼?”
傅星徽很輕地笑了一聲,“不是答應過你……下一次下雪,一定要一起看嗎?”
如果說日復一日的平淡人生里,有什麼記憶碎片是一輩子都難以忘記的話,紀朗想,那里面一定裝著傅星徽在那個下著雪的冬日,跟他說的這句話。
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出的門,怎麼打的車,怎麼一路在擁堵的路口提前下車,穿著厚重的羽絨服在滿天飛雪里跑了三四公里,而后來到傅星徽面前的了。
只記得他一見到傅星徽,眼淚就下來了。
人這一輩子,很多堅持可能都是沒有結果的。
但他從來沒有這麼慶幸過,他當年選擇了留下來。
傅星徽不知道他抽的哪門子瘋,好脾氣地哄了半天,紀朗終于哽咽著說了句:“雪停了……”
他還沒來得及見到傅星徽,雪就停了。
他們還是沒能一起看雪。
“多大點事啊,”傅星徽讓他逗笑了,他任由紀朗把眼淚往他昂貴的大衣上抹,揶揄了句,“水都到你眼睛里了,沒有多余的水造雪了,可不就得停了?”
紀朗往后退了退,望向傅星徽的臉,一路狂奔沾染上的雪融化在他的睫毛上,顯得濕漉漉的。
“哥,”他眼巴巴道,“我想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