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傅星徽對紀朗招了招手, 壓低聲音主動道。
紀朗愣了片刻走到他身邊,傅星徽又拍了拍他的肩,“轉個身。”
紀朗不明所以地轉過去,感覺傅星徽似乎把手伸進了他的帽子里, 不知道在掏什麼。
他一直等著傅星徽回來,整宿沒睡,也沒顧得上洗漱,所以這會兒穿的還是白天的衣服。
“你去哪兒了?”他問。
傅星徽沒回答, 只是抽出手對他道:“好了。”
紀朗轉回來看向傅星徽的手,男人半握著一個巴掌大的黑色設備,連著按了幾個鍵。
“這是什麼?”
傅星徽把東西塞到自己口袋里, 去拿之前放在房間里的行李箱,“錄音筆。”
紀朗微怔地看了他一眼。
他拖著行李箱往外走, 紀朗忙綴上去,搶著幫他拿箱子, “你什麼時候放進去的,你怎麼會想到……”
傅星徽沒說話, 也沒跟他客氣, 索性丟了手讓他去提箱子。
兩人一路走到路口, 紀朗見到停在門口的出租車才反應過來,“你要去哪兒?”
“機場。”
海島的錄制原定兩天,今天其實還要錄一點周邊的活動,其他人都是訂的第三天的票回去,傅星徽這是要提前走了。
出租車司機下車來幫傅星徽拿行李,紀朗卻不肯松手。
司機為難地看了傅星徽一眼,后者看著紀朗淡聲道:“你要是不給我,我就不要了。”
紀朗跟他僵持片刻,還是幫著把行李箱放進了出租車的車后座上。
一貫好脾氣的人生起氣來是最可怕的。
就像免疫系統遇到第一次見面的病毒,因為以前從來沒見過,連反應都會慢半拍。
這是紀朗第一次見到傅星徽生氣。
他也是到今天才意識到,傅星徽以前有多慣著他。
紀朗站在路邊看著傅星徽的車開遠,黃色的車尾燈在清晨的霧氣里映照出兩道長長的光柱。
他忽然覺得凌晨海島的空氣好悶,濕漉漉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接下來的幾天,紀朗都沒再見過傅星徽,他問了節目組的工作人員,說傅星徽有其他行程請了假,這幾天都不在客棧住。
和傅星徽一起消失的,還有那個晚上發生的一切。
幾乎從紀朗失手打了人的那一刻起,他就在瘋狂刷手機,在互聯網無比發達的時代,網絡信息的傳播速度是難以想象的。
可是出乎他預料的是,關于這件事的所有信息,都沒有出現在網絡上。
邵杰和他相處依舊神色如常,似乎所有人都背著他失了憶。
而節目組似乎也沒有要讓這件事發酵的意思,還在安排他拍節目里贊助商的中插廣告。
《東籬客棧第四季》海島篇播出的時候,紀朗剛拍完廣告,他沒急著離開,而是在化妝間里點開了節目播出的app。
每期節目的具體更新時間會有幾分鐘的誤差,他隔一分鐘就刷一次app,直到節目組終于把海島這一期的視頻放出來時,他已經緊張得手都快發麻了。
可是等他五分鐘飛速拉完進度條,卻發現節目組根本沒有把他和邵杰的矛盾剪在這一期節目里。
這實在是太一反常態了。
沒有哪個節目組不喜歡搞噱頭,對大多數節目組來說,比起藝人的想法,他們都更在意節目的收視率,不惡意剪輯博熱點就已經是良心節目組了。
紀朗有些意外地看著手機屏幕,陷入了迷茫。
“在想什麼?”高阮不知道什麼時候坐到了他身邊,拿著瓶蘇打水,轉了轉吸管喝了一口。
“高阮姐……”
“好奇為什麼你打人的事兒沒被剪進去?”高阮問他。
紀朗的心猛地一跳。
這是那天之后第一次有人跟他提這件事。
他這些天像是一直漂浮在一個讓人難以理解的夢中,直到高阮開口說出這句話,他才踩到了實地上。
“你不會以為我們都不知道吧?”高阮說。
“為什麼?”紀朗不理解道,“你們都不提,節目組也不提,甚至邵杰自己都不提。”
“當然是因為有人打點過,讓我們別提。”高阮翹起紅唇笑了笑。
“是誰?”
“除了傅星徽,還有誰這麼在意你的口碑啊,”高阮反問他,“難不成還是你那個前不久剛解約的公司?”
“星徽哥他……”
他一個普通的明星,能把消息堵得這麼死麼?
“不相信?”
高阮挑眉看了他一眼,語焉不詳地點了他一句,“紀朗,你要知道,在任何一個行業想要做到頂尖,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娛樂圈里,如果只靠溫柔和努力……是走不到他如今這個位置的。”
足夠的魄力,果敢的手腕,走一步看三步的心思,還有復雜的人脈和利益關系往來,缺一不可。
聽完高阮的話,紀朗短暫地沉默了片刻,過了一會兒,他忽然問:“高阮姐,你去過‘繪苑’嗎?”
高阮似是沒想到他會突然提及這個地方,眼里訝異的神色一閃而過,半晌,她回答道:“是家飯店。”
*
傍晚,一輛黑色的轎車駛入了城市中心一條低調的小路。
高阮穿著一身黑裙,披著駝色的大衣從車上下來。
白日里的玻璃大廈在夜晚歸為沉寂,唯有打開那扇隔絕內外的大門,才內窺見里面真正的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