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有事兒,不回來吃了。”
“今天叫了六人份的外賣,”路朔說:“他不來可惜了。”
“那就多吃點,”顧亦悠甜甜的笑聲回蕩在屋內,“今晚不減肥。”
話是這樣說,可明星都得保持身材,最后還是剩了不少東西,被紀朗囫圇個兒地收進了冰箱,回來就聽見薛寒又開始跟高阮說:“你不知道,今天紀朗滑冰滑得有多好,從前在圈里聽說他這麼久,都不知道他還會這個。”
許是感知到紀朗走進,高阮忽然抬眼,恰好對上了紀朗的目光,她眼睛彎了彎,“我和星徽今天也看見了,”看薛寒有些詫異,她又補了句,“我們在樓上吃飯。”
眾人如今已經熟了不少,路朔聞言道:“什麼!你們都有眼福,就我和亦悠沒看見?”他點了點坐到他附近的紀朗,“下次我請你去滑冰,你也得賞個臉,表演給我看看。”
“行,”紀朗笑著說:“把星徽哥也叫上,我們男生聚會。”
高阮聞言看了紀朗一眼,“是該把傅星徽叫上,今天他看你滑冰看得眼睛都直了。”
正在喝水的紀朗一不小心嗆咳了兩聲。
坐在一邊的顧亦悠眼睛尖,笑著揶揄他,“紀朗,你脖子和耳朵怎麼紅了?”
紀朗故作鎮定地放下水杯,“嗆的。”
高阮也跟著打趣他,“你怎麼這麼不禁夸。”
一墻之外,傅星徽其實并沒有走遠,他沒讓攝影師跟著,開車在附近轉了轉,也不知道是心有靈犀,還是潛意識里的記憶發揮了作用,開著開著,居然開到了上回紀朗帶他去的河堤附近。
傍晚的風景和深夜又有所不同,沒有深夜那麼沉的黑,將將亮起來的路燈反而給人幾分身處破曉的錯覺。
傅星徽鎖了車,慢悠悠地走到河邊。
其實也說不出自己為什麼沒有在該工作的時間回到別墅去好好工作。
身為藝人,他應該珍惜每一個鏡頭,而從前他也一直是這樣做的。
可是現在卻有什麼不一樣了……
譬如他的心有一點兒不寧靜。
他都不需要閉上眼,腦子里就會自動重播那首叫做《送給星星》的歌,月光照耀下的河面像極了中午的冰面,他仿佛能看見一個穿著黑色考斯滕的男人在那上面滑步,如履平地。
傅星徽雙手撐著河邊的欄桿,心里不知道在想什麼。
從前路朔和宋琦都說他是個無欲無求的人,他沒有什麼愛好,他學習的一切都是為了賺錢,宋琦還打趣他,不是在賺錢,就是在學習如何更好的賺錢。
無論是為唱跳一絲不茍地練了近十年基本功,還是后來走投無路破釜沉舟地轉型演員。
他怕自己非科班出身,達不到劇組的要求,就跟公司申請找機會去旁聽科班的表演課。
沒有工作的時候,就一幀一幀看前輩老師的經典作品,然后照貓畫虎地學,在鏡子面前一次又一次的調整和嘗試,直到他幾乎能夠控制臉上的每一寸肌肉,饒是這樣,還要反復復盤自己出演的作品,讓宋琦和小田他們挑刺,然后汲取經驗。
為了更好的理解角色,他看過很多很多書,每演一個角色前,他都做很多功課,看很多符合時代背景和人物的資料,或者較真地跟編劇導演一遍又一遍地討論,確保自己真的理解了。
有時候遇到心態比較隨便的編劇,可能自己都不太清楚自己寫出來的人設想表達什麼,還能被他倒逼著加深理解,回去怒加幾萬字人物小傳。
當年他給《游鳥》寫的影評更是被多次轉發,甚至因為寫得太好,還被懷疑過是請的槍手。
宋琦一開始還以為他真的特別熱愛演員這份工作,后來才發現,無論是唱跳、演員、還是接代言拍廣告,在傅星徽心里都是一樣的。
對傅星徽來說,那全部都是他的工作,而他要做的,就是把所有公司安排的工作做到最好。
實在是愛崗敬業的頭號打工人。
所以宋琦說,傅星徽這個人很特別,他沒有愛好……沒有欲望。
傅星徽對這種毫無營養的話題完全沒有興趣,但并不耽擱他認為和宋琦交談也是工作的一部分,于是掛著格式化的微笑,和他進行過看似親切友好,實則廢話連篇的交談。
傅星徽不怎麼在乎工作之外的生活,也不在乎自己有沒有喜歡的東西……職業、食物、愛好或是別的什麼。
直到今天,傅星徽閉了閉眼,想起那雙從樓下看上來的眼睛。
紀朗的眼神一直很干凈,仿佛漫長的時光從未磋磨過其中的光彩。
傅星徽甚至有些懷疑,是不是時間這個劊子手粗心又偏心,在把所有清澈的靈魂推向社會,把那些生動而青春的少年變成無聊市儈的大人的時候,唯獨漏掉了他。
那晚傅星徽沒有回別墅。
……他不想回去。
也說不出是為什麼,傅星徽總覺得,今晚如果睡在紀朗的上鋪,他會睡不著。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很黑了,他把鑰匙丟進玄關的小籃子里,隨手打開屋里的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