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干了一件聽起來非常愚蠢,但完全出于本能的事——他在大雪夜里絲毫沒有猶豫地追著那輛車跑了起來。
但人是不可能追得上車的。
《盛年》已經下映五年了。
他也不再是十六七歲的少年了。
他那時是素的不能再素的素人,而他愛的那個人是光芒萬丈、眾星捧月的大明星。
他追不上他,也見不到他了。
那天Pluto在雪夜里完美完成了最后一場表演,為這個八年的偶像組合畫上了句號。
而打算為自己數年感情畫上句號的紀朗,卻在那個雪夜里,望著那輛車遠去的方向,用凍僵的手指敲下了拒絕直博offer的致歉信。
最后紀朗放棄了打車,步行了七八公里在大雪夜里走回了學校,在操場上跟被放鴿子的藍眼睛導師煲了半小時電話粥,又把《盛年》翻來覆去看了七八遍,終于想明白了一件事:
大概少年時的初戀就是那個,無論想過多少次放棄,都不可能真的放下的人。
第13章 晚風
“小哥哥!”
一個清脆的女聲打斷了紀朗的思緒,他望過去,披著長發的女孩兒舉著手機向他跑過來。
“不好意思打擾你了,”女孩指了指傅星徽的廣告牌:“我剛剛路過,看到你在這兒看廣告牌,感覺特別有故事感,忍不住拍了張照片。”
她把手機上的照片展示給紀朗看:“你如果喜歡我就發給你,如果介意的話,那我就刪了。”
紀朗愣了一下,垂眼望向她的手機屏幕。
人來人往的街道上,無數人步履匆匆,唯有他整個人被籠罩在廣告牌明亮的光輝里,微仰著頭,注視著廣告牌上的溫文爾雅的男人。
他穿著最簡單的羽絨服和卡通衛衣,帶著鴨舌帽和黑色的口罩。
分明鏡頭只拍出了他的側臉,甚至都看不清表情,可這點留白,卻莫名讓人擁有了更多的想象空間。
“冒昧問一下,”女孩還在跟他搭話,“你也是傅星徽的粉絲嗎?”
“我……”
紀朗正要開口,那女孩突然指著他驚呼道:“紀朗?”
她手一滑,手機掉了下去,紀朗眼疾手快地給她撈起來,忙把食指比到口罩前:“噓——”
那女孩明顯懵掉了,她之前是在遠處拍的,因為紀朗比她高很多,她搭話的時候也沒仔細看,這會兒湊近了才把他認出來。
她接過手機還是一副難以置信的神情,紀朗已經打開手機傳圖道:“挺好看的,發給我吧,謝謝了。”
“你、你……”
紀朗笑了一下,把口罩扯高了些,“如假包換,是我本人。”
女孩這會兒終于回過神來,眼里也從驚訝變成了興奮,“我的媽呀居然是活的明星,”她掏出一堆明信片道:“朗哥!你可以給我簽個名嗎?”
紀朗掐了掐眉心,一邊接過那些明信片一邊吐槽道:“那總不能是死的明星。”
小姑娘也忍不住笑了兩聲,突然一驚一乍道:“啊等等,錯了!”
她又掏出幾張明信片塞到之前的明信片上面,“你簽這個吧。”
“有什麼區別嗎?”紀朗疑惑地翻了一下,才發現被女孩壓到下面的是《盛年》的劇照。
“沒關系的,簽哪個都行。”他問女孩,“你喜歡哪張?”
“我……”小姑娘猶豫了一下,還是道:“你就簽最上面的吧,我知道對你來說提《盛年》有點敏感,我會圈地自萌的。”
紀朗直接從里面抽了一張《盛年》的單人劇照出來,簽了名遞給她,“你這個年紀喜歡什麼直說嘛,那麼懂事干什麼?”
女孩有些受寵若驚,“那……可以合影嗎?”
“可以的。”
“謝謝朗哥!”女孩雀躍地打開手機和紀朗一塊兒拍了張自拍,邊看照片邊感嘆道:“朗哥,我感覺你好接地氣啊,一點兒都不像明星。”
紀朗笑了一下,低頭又掃了眼女孩給他拍的照片。
明星。
為什麼會用“明星”來指代光芒萬丈的藝人呢。
紀朗看著照片里巨幅燈牌上那個最像大明星的男人,忽然想。
大概是因為他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樣,耀眼而璀璨,一旦失去聯系,就會變得觸不可及。
*
夜風逐漸變得刺骨,就連這片最繁華的商圈人也逐漸稀少了。
紀朗重新把車開回東籬客棧的時候,已經過了十二點,節目組大部分工作人員都休息了。
他把車駛進節目組給他們準備的車庫,有些疲憊地解開安全帶,從副駕駛上拿包的時候,他的手頓了頓,鬼使神差地從里面掏出一盒明信片。
那是方才偶遇的女孩送他的,全是《盛年》的劇照。
《盛年》沒發行過任何周邊,女孩手里是她自己精挑細選了各種圖印出來的,大概花了不少功夫,工藝做得相當精巧漂亮,選圖也都是相當經典的劇照。
賈導的審美很好,《盛年》的構圖至今依然被不少業內人士認可和欣賞。
金黃的銀杏樹下騎著自行車追逐的少年,樓梯光影中半明半暗擦肩而過的臉,操場上閉上的眼睛,夜色里無聲牽起的手,還有黑板前般配如同教科書的背影。
藍白色的校服袖子被挽至手肘,露出來一截白而勁瘦的小臂,打著小抄的掌心里,藏著許多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