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九原是怎麼想的?他會再給他們機會嗎?
如果會……
是以,時間雖已經將近兩點,關廿又來到宋九原樓下。
他沒想著要現在見宋九原,不過是這樣靠近一點比較踏實。
宋九原頭疼。
他就那麼看著樓下立在那里一動不動的男人,感受著心里某處有什麼東西正在一點一點坍塌……
半晌,他輕咳一聲,喊道:“喂。”
關廿身形微頓,驀然抬頭——
宋九原胳膊撐在天臺邊緣,聲音不大:“上來吧。”
“……”
關廿輕輕握了握手心,抬腳上樓。
也許是因為兩人之間的那根刺莫名的消失,也許是安靜的夜晚適合談心,宋九原在看到關廿從天井房跨出來的時候,心忽然就平靜了。
他給關廿找的是用來睡覺的衣服,穿在氣質冷凝的男人身上,違和但又有些陌生的可愛。
宋九原心底暗罵自己沒出息,他總是輕易地被關廿吸引,即便這人在他最脆弱的時候給過他致命一擊,可現在看著對方,依舊完美的不真實,再想到關廿當初拋棄他的原因,也不是完全的不能理解……
宋九原使勁咬了下自己的舌尖,美色誤人啊……
關廿緩緩走近,散落的發絲被風吹起。
他聞到從宋九原身上飄來的煙味,夜色里,那雙眼睛閃著細碎的光點,關廿的心跳忽然變得很快……
“你來干嘛?”宋九原聲音沙啞,沒有了之前的不耐煩,取而代之的是陌生的疲憊。
“沒睡啊?”關廿問。
宋九原輕笑:“你不也沒睡。”
關廿只看著他,沒說話。
宋九原低頭,用腳尖踢了踢鞋邊的煙蒂。
“關廿。”
“嗯。”
“你怎麼認出我妹妹的?”
“在船上遇到伊萬了,他給我看了照片。”
原來如此……宋九原點點頭:“那你記得我在船上一共待了多久嗎?”
關廿:“十個月。”
宋九原抬眼,帶著意味不明的笑意:“你知道……女人懷孕到生產,要多久嗎?”
關廿微微一怔,想了一下:“……十個月。”
“啊。”宋九原低頭笑笑:“那怎麼還叫早產呢?”
“……”
“而且。”宋九原站直身子:“懷孕到生產不是十個月,是九個月零十天。”
關廿表情看不出什麼,睫毛卻不明顯的顫動了幾下。
“哎,沒常識真可怕……”宋九原忽然笑起來,
“……”關廿有點難過,他垂下眼:“對不起,是我的錯。”
“對啊。是你的錯。”宋九原說。
兩人各自沉默,最后還是宋九原挑起話題。
“船長還好嗎?”
關廿向前一步,和他并排虛靠在圍墻邊上:“嗯,有時候會胃疼,今天去醫院做了檢查。”
“檢查結果呢?”
“明天出。”
“哦。”
宋九原輕輕呼出一口氣。
離船后他換了新手機,也重辦了號碼,想徹底和過去告別。
去年宋希延上了幼兒園,忽然有了獨處的時間的宋九原卻無所適從起來。他越來越多的想起船上的日子,于是從箱子底下翻出一張寫著伊萬手機號的50美元,加了他的微信。
“什麼時候走。”宋九原又問。
“周三。”關廿手指無意識的掐著指節:“我不知道你在這里……”
“我知道你不是為我來的。”宋九原自嘲的笑笑。
“九原,如果我知道你當時離船的原因,我不會說那樣的話。”關廿知道現在說這個沒有意義,但他還是想挽回一點那天給宋九原造成的傷害。
“沒有如果。”宋九原似是隨口接話,連表情都沒變。
“……”關廿垂下眼:“是。”
宋九原收起臉上的笑,捏了捏口袋里空了的煙盒,淡淡開口:“關廿,可我還是想問。
我那時候……對你不好嗎?”
“……好”關廿說
是他這一生遇到的對他最好的人了。
“是嗎。”宋九原苦笑:“可是,我都捂不熱你這顆心啊……”
關廿被這句話刺了一下,他看向宋九原,喉嚨發緊說不出話來。
宋九原偏過臉去,看著遠處昏黃的街道,啞聲說:“否則,你不會在聽到消息之后,都不向我求證就輕易結束我們的感情。因為不值錢的東西嘛,壞不壞的丟了都無所謂。如果真的貴重,是不是要先檢查一下,修修看呢……關老軌?”
關廿的表情隨著宋九原的言語逐漸有了變化。
從迷茫到震驚。
“不是的!”
關廿聲音都沒發出來,原來還有比宋九原離船更讓他難受的事,就是宋九原親口否定他的感情……
宋九原沒理他,繼續說:“不是嗎……可能一直都是我在追逐你,纏著你,愚蠢又廉價,不要就不要了。”
他緩緩吸了口氣,讓自己聲線平穩:“因為我對你來說,什麼都不是。”
“宋九原!”關廿緊握的雙手都在微微發抖,他的眼睛泛起血絲,看著曾經把他奉若珍寶的人,說出讓他心如刀割的話來。
宋九原一直沒有去看關廿,他何嘗不知道這樣的話說出來有什麼樣的威力,可除此以外,他沒有別的想說的。
因為委屈。
這世上根本沒有不求回報的愛。
他曾經以為他愛自己五分,愛關廿就有九分,他掏心掏肺一腔赤誠,可是,分開后的很長時間,他認認真真的恨著關廿,因為多出來的那四分,轉變成期待落空后的憤怒與不甘,一直消耗著他。
他忘不掉,也沒辦法釋懷。
他把關廿的畫貼在床頭,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