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說法讓宋九原心梗,他不愿意相信。
文相則認為關廿長期封閉心門,對事物的接受需要有個緩沖。
宋九原勉強接受這個可能,雖然覺得自己已經緩沖的夠多了……
他決定給關廿一點時間,但也不能把人晾著,萬一更涼了呢?
關廿不喜歡餐廳的烏煙瘴氣,他就每天打好飯菜給關廿送去房間,也不多做停留,打個招呼放下就走。
過駁的船只到了,連同關廿的快遞,宋九原吭哧吭哧給人搬到門口。
關廿從集控室回來剛好看到宋九原不知道第幾趟抱著書上來,看到他之明顯愣了一下:“哥,你今天……怎麼這麼早?”
說話間手不穩整摞書幾乎要倒。
關廿上前幾步抬手托住:“為什麼不等我來?”
宋九原笑道:“你太忙了啊,拋錨的時候我們比較閑。”
關廿接過書:“不忙。”
“聶小寧都說了,你們老軌一個星期就下了一次機艙,活兒全是你干,他也太舒服了吧?”
關廿過去也做的多,像白靖船醫還有大管他們也會說類似的話,他從來都不以為意,也沒什麼感覺。
但是宋九原這麼說,他卻覺得熨帖。
他們一起把書搬進去房間,足足五大捆外加一小捆,小的是近期買的。
宋九原拆開捆綁結實的繩子和牛皮紙:“都要放書柜上嗎?這要是遇到風浪怎麼辦?”
關廿:“沒那麼多風浪,掉了再整理。”
宋九原:“是不是近洋航線比較穩啊?我可再也不想經歷一次好望角。”
“不一定。”關廿一邊把書分門別類放好,一邊如實回答。
宋九原癟癟嘴:“我好像有點背,他們說有的跑了好幾年都沒遇到過太大的風浪,我來回四趟,每趟都有。
”
關廿想了一下,點頭表示贊同。
宋九原忽然笑起來:“哥,有沒有人說你單純啊?”
關廿動作一滯,他知道這句話的含義。
單純是委婉的說法,其實是單調,乏味罷了。
他繼續整理,沒說話。
宋九原也垂下眸子,他慢慢拆解那小捆書上的繩子:“我有時候覺得斗志滿滿,認為我對你來說是不一樣的,我有幸看到別人沒見過的你,以后一定會看到更多。但有時候我又覺得失敗,我好像也沒有那麼不一樣……哥,我其實也挺愛看書的,但我看不了專業的書,我覺得你也是一本書,你猜是什麼書? ”
關廿停下手里的動作,轉頭看向宋九原。
這些話有些晦澀,但他聽的難過。
宋九原抬起頭沖他笑笑:“ 我今天先不告訴你,等以后,再說。”
關廿盯著宋九原的動作,看到他打開牛皮紙,一本有著醒目的紅色封皮的書呈現在兩人面前。
關廿慌忙蹲下來,伸手按住那本書:“我自己來就好。 ”
書是背面朝上放的,看不到書名,宋九原不明所以。
關廿把整摞書抱到桌上:“ 你早點回去休息吧。”
宋九原:“ ……”
他站起來從后背抱了抱關廿:“晚安,哥。”
好難。
關廿是本無字天書,他看不懂。
船第二天起錨,船員們早早起來備車,長笛響起,安逸的日子結束了。
下一站釜山港,據說要去裝一些明面上限制進出口的東西,H國的港口出了名的嚴苛,尤其對中國船只,所以這幾天的行程會很累,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兒,因為就連廚房出現一只小飛蟲都會被強制全船消殺,一次花個幾十萬,還不占理。
離港后船員們最近情緒都不高,不知道是即將到來的中秋節帶來的愁緒,還是前些天的花船耗去了男人們的精力。
宋九原也有點消沉,每天高強度的勞動,加上已經開始排夜班,總是睡不夠的感覺。
他也分不出心思和精力去討好關廿,只能暫時維持著早晚的微信問候。
有時候也會在疲憊的時候生出些迷茫,這是他想要的生活嗎?
真的只要一個不會給他太多回應的關廿就夠了嗎?
他問文相,文相卻看他半晌,說不希望他這麼快就沒了希望和激情,當你在海上漂泊,再不愿意去憧憬未來,人就會漸漸麻木,心也會變得狹隘。那樣的生活就真的只是活著了。
中秋這天,離釜山港還有一天的航程,大家沒心思過節,都在仔仔細細做全船復檢,引水凌晨上船,甲板部的人都不能睡。
十一點駕駛臺交班完畢,宋九原拖著疲憊的身子回房洗了個澡。
文相他們去放引水梯了,宋九原摸出手機準備打會兒游戲。
手機有一條未讀消息,他點開一看,竟然是關廿!
他立刻坐起身,關廿基本沒有主動發過消息,這意外的驚喜瞬間掃去宋九原多日的失落,他幾乎是屏住呼吸點開的信息——
十一點半,能來船頭一會兒嗎。
宋九原睜大眼睛,猜不出關廿的用意,如果是普通情侶,那這就是私會的信號,但他和關廿不是,關廿有可能真的有什麼事兒需要他幫忙。。。
即便如此,宋九原還是立刻換上干凈的衛衣,將近十月,這個緯度夜里已經轉涼。
他有些激動。
看著鏡子里神采奕奕的自己,宋九原不禁自嘲的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