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講機響起,白靖喊他去自己房間一趟。
關廿沒回,他要先確定事情是不是他想的那樣。
甲板部清閑了幾天,海況好他們就該動起來了。
粉刷生活區大樓不是個輕快的活,宋九原人菜毛病多,仰頭望著七層高的大樓,心里打怵。
以前他不知道自己還有那麼點恐高,是在船員培訓時的跳水課上才發現的。
當時,那兩條抖成篩糠的大長腿遭到指導員一頓數落,最終被半推半罵的跳下去了……
趙欣然和他一組,文相因為腳傷剛好,水頭兒讓他在下面分油漆,連朱偉都當了蜘蛛人,這是要速戰速決的節奏。
宋九原站在大樓跟前,再三確認繩扣沒問題了,這才顫巍巍坐上到一塊小木板搭成的吊椅上。
趙欣然早已蕩到左前方開始動工了,宋九原拎起小桶,拉著繩子把自己吊起來升到頂,眼睛盡可能的只盯著滾刷,慢慢的倒也適應了,只是松繩扣往下放自己的時候還是手軟。
趙欣然看他白著張臉汗流滿面,又好笑又心酸:“原兒啊!你家里到底怎麼舍得把你放出來跑船的啊?”
“是啊……”宋九原干干的回道。
趙欣然指了指自己剛刷完的一個窗口:“我剛剛看到船長在吃飯,哈哈。”
宋九原看過去,還真是船長房間,他視線轉到自己右下方的一個窗口,這是關廿原來的房間……他睡過兩個晚上。
現在住的是別人。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宋九原刷著刷著就到了窗邊,他猜大白天周老軌應該不會在房間待著。
然而,還沒到跟前,就聽到里面傳來一聲有些氣憤的責罵:“他算個什麼東西?!我做輪機長的時候他還沒上船呢!我就給你打包票了!就是知道,他也不敢告發!”
“可是……”曲長東的聲音傳出來,充滿緊張和疲憊:“關老軌他和別人不一樣,他不是那種怕擔責的人,他只會按規章制度行事……”
“我說沒事就沒事!”周老軌不耐煩的說,然后又:“哦,一根筋就是正義的化身了?年齡小就是年少有為了?那是沒真出事兒,這要是追究起來,他就不用擔責嗎?他責任更大!”
宋九原聽到了“告發”兩個字的時候就心下一凜,直覺不是什麼好事兒。
又聽到是跟關廿有關,瞬間又緊張起來。
他拉開工裝拉鏈,從里面的短褲口袋抽出手機,顫抖著手指按下相機點了錄制視頻,然后把手機悄悄挪到窗口……
曲長東坐在沙發上,手指插在頭發里:“可是打開閥門倒油的是我……”他抬眼看向坐在床長的周老軌:“如果追究起來,我……會坐牢嗎?”
“嘖……”周老軌閉了閉眼:“你不說不就行了?關廿他找不到證據的!空口無憑,我們還能說是他授意的,到時候坐牢的是他!”
“不行!”曲長東霍然起身:“我……不能坑關老軌啊!是你讓我這麼做的周老軌,如果被……”
“誰查!”周老軌也站起身逼視著曲長東:“你他媽能不能別這麼慫啊?就你現在這個樣子,那還不被人一詐一個準兒?”
他又放緩語氣:“老曲,想想你老婆吧,病不治了嗎?就這一次拿到的錢,就夠你老婆做手術的了。”
曲長東頹然的坐會椅子里:“我以后也沒臉在船上待著了……”
周老軌一臉鄙夷,但還是虛偽的安慰:“你放心吧,只要你咬死沒干,他查不出來的,集控數據我不是都讓你刷新重置了嗎?一到新加坡就能拿到錢,我在那邊已經打點好了,你到時候也干脆申請休假,換條船上,什麼事兒都沒有。
”
“那關老軌問我怎麼辦……”
“咬死了不知道,他問不出來肯定會來問我,跟這種沒情商的人過招我都不用動腦子!”周老軌冷笑:“不過,老曲你要是認了,你不光在這個圈子干不下去,還要罰款,說不得,是要坐牢的啊……”
曲長東身體一僵,白著臉說不出話來。
“原兒!沒事吧?”趙欣然看宋九原半天不動,還以為又出什麼狀況了。
宋九原回頭趕緊做了個“噓”的動作,收起手機,抖著手腳慢慢挪到趙欣然那邊:“我沒事兒,就是有點渴……”
“操。你怎麼出這麼多汗?”趙欣然奇道。
宋九原深呼吸兩口:“穿多了,然哥,讓我捏捏你的手,給我點力量……”
“操,什麼毛病!”趙欣然這麼說著,還是伸出手拿走宋九原手里的小桶,握了握他的手:“操,這麼涼,還發抖?!你恐高這麼嚴重啊?那你快下去吧,這點活我自己就干了。”
“好然哥,回去我給你洗襪子內褲……”宋九原是真待不住了,這狀態別一松繩子直接出溜到底了。
“嗐!內褲就算了,襪子可以考慮一下。”趙欣然把刷子丟進桶里讓宋九原拎著,自己一手一根繩子把自己和宋九原同時放下來。
水頭兒見狀走過來:“怎麼了?”
“原兒恐高,下來歇會兒。”趙欣然說。
水頭兒打量了一下宋九原,露出一副想翻白眼的表情:“小姐身子丫鬟命!回去躺會兒吧,休息好了和文相一塊兒給大伙分油漆去。”
“好……我緩一緩就好了,謝謝頭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