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那片洶涌的海域,云層里多了隱約透出來的日光。
“操,你不會是擱這兒打了個盹吧?!”趙欣然驚呆了,他看著宋九原有些迷離的眼神,一臉恨鐵不成鋼:“你就一點點都沒感覺到人與自然的那種互相包容,互相接納的感覺嗎?”
宋九原從欄桿外面縮回腦袋,看著趙欣然心中感慨萬千。
這人八成就是那種骨骼清奇能夠吸收天地日月之精華的奇葩。
自己是不行了。
雜念太多。
“然哥,我想回家。”宋九原說。
趙欣然:“……”
終于到了白靖出院的日子。
關廿黑著一張臉跑上跑下的辦理出院手續,白靖則翹著二郎腿仰躺在病床上跟公司的調派員打電話。
“不行啊老杜……我這還被醫院拘著呢,后天還得做檢查!關老軌盯著我呢,不治好了不讓出院,你說氣人不氣人……哎,我知道,你看這樣行不行,你讓秀山號的菲律賓船長先過去,安哥拉離巴西也不遠,我和關老軌一周之后去安哥拉登船正好能趕上返航……我都不嫌麻煩,你麻煩什麼,哎,就這麼定了吧啊,回公司請你喝酒……”
關廿進來,把一堆票據單子放在床頭,拉過自己和白靖的兩個行李箱:“走吧。”
白靖坐起來,拿過單子翻看了一下,咕噥道:“沒啥別沒錢,有啥別有病……”
關廿站門口回頭:“談好了嗎?”
白靖斜睨他一眼:“哼,指揮起船長來倒是順溜。”
他下床穿上鞋子:“我這半天也沒想明白,你為什麼還要回秀山號?大老遠跑非洲坐船去,不嫌麻煩啊?”
“書落船上了。”關廿說。
“你編借口能稍微用點心不?讓人幫你找個港口放下不就行了,再不濟幾本破書再買新的唄?你說實話!”白靖不滿道,這家伙居然學會跟自己撒謊了。
關廿邊往外走隨口問:“你想去巴西?”
“……”白靖噎了一下,干脆懶得追問了。
剛剛老杜來電話,關廿遞給他手機的時候突然來了一句:“我要回秀山號。”
白靖有些詫異,但沒有立時追問。
接通電話,老杜關心了一下他的身體,然后問他什麼時候可以登船,有一趟從巴西回來的大散需要船長,因為中間要停靠墨西哥,回程必定會經歷層層盤查,怕別人應付不了。
先不說巴西是白靖的傷心地,每次去他都氣不順,然而他一個年近五十的老船長,公司的派遣倒也不會任性的拒絕。
可是關廿從來沒有對上船有過要求,都是他說登船就登船,不問什麼船,也不問去哪。
這還是頭一回。
白靖雖然疑惑,但是內心里不想拒絕關廿。
所以才跟老杜撒了個謊,提出讓他們回秀山號的方案。
白靖伸手按下電梯:“酒店遠不遠?”
“不遠。”
“我住一晚,明天我想回趟陽城,看看家里什麼樣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關廿搖了搖頭:“不去。”
白靖知道關廿不會答應,也就不再多言。
趁人不在,他想看看家現在是個什麼樣子,房子換鎖了沒有,如果可以,還想偷一張畫帶走……
多年前屢屢被拒之門外的陰影至今讓他沒有勇氣去面對自己兒子。
“去非洲從北京飛吧,我回趟家。”關廿突然說。
白靖都愣了一下,繼而笑道:“哎呦,我都忘了你還有個豪宅呢!怎麼想回去了?看看房子有沒有成了老鼠窩?”
關廿:“送個東西。”
“什麼?”
關廿不回答,直接無視了白船長。
……
秀山號繞過好望角,沿著南非西岸北上,再有兩天抵達安哥拉。
暈船之后宋九原食欲大增。
這天半下午,他從駕駛臺下來準備去廚房找三哥討點小食打牙祭,他在上面就聽到主甲板有幾個吹牛打屁的,一般三哥喜歡湊這種場兒,他便直接踩著樓梯往下走。
下到二層甲板的時候,宋九原看到甲板邊上立著一個身影。
他身穿工裝,微微垂首,躬身倚靠在欄桿上。
是文相。
宋九原放輕腳步,想要惡作劇嚇一嚇對方。
待靠近卻發現文相側臉蒼白,拳頭捏得很緊,似在忍耐著什麼。
宋九原疑惑的皺起眉頭,忽然聽到樓下一陣哄笑。
水頭大罵:“你他媽的也想試試讓人走后門兒是不是?老三給他找根蘿卜去!”
“誰要蘿卜?三哥,豬大腸有洗干凈的沒?”水手張巖的聲音。
大廚:“今晚就給你炒一盤。”
“哈哈哈哈……哎,張巖,你沒問問文相他是蘿卜還是蘿卜坑?”
“那我能問嗎?再把我扔海里滅口了,我這小體格……”
水頭:“行了行了,別瞎說了,人就脖子上一個紅印子你們就腦補出一堆亂七八糟,沒準兒就一蚊子包呢?”
“那你這蚊子從馬六甲養到大西洋,不容易啊……”
宋九原又慢慢的退回水密門,快速按下電梯,下到主甲板層。
他大步朝幾人走過來:“呦,聊什麼哥哥們,這麼嗨皮?”
水頭:“你小孩子少聽。”
張巖:“他小孩子?你看看他哪小?原兒,來,脫了褲子給大家展示一下!”
宋九原:“滾,一出電梯就聽到你在這叨叨,有啥好事兒分享一下唄。”
“這可不算好事兒,以后咱們可都得勒緊小褲衩生活了,嘖,航海有危險,上船需謹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