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律賓船長個子不高,看起來比較溫和,他站在眾人面前咧嘴一笑,臉上的褶子在黝黑的皮膚上瞬間聚集。
宋九原說不出什麼心情,只覺得一夜過去世界都變了。
關廿沒來,是不想看到自己吧。
不知道他是怪他多一點,還是惡心他多一點……
想到這里宋九原更難受了。
新船長叫費爾南德,他簡單的介紹了一下自己便開始安排起錨的工作。
解散后,宋九原悄悄拉住二管小聲問:“曲大哥,新船長講話,老軌都不來露個臉嗎?”
“老軌?”老曲疑惑的看他一眼:“這會兒船上沒老軌,這幾天就我們幾個先頂上,新老軌得到新加坡才能上船。”
“新……”宋九原好像明白了:“老軌和船長一起下船了……”
“是啊。”老曲說:“這倆人向來秤不離砣砣不離稱,就是船東找人代班麻煩,不過平時他們也不休長假,倒也不是事兒。”
“哦。”宋九原茫然的應了一句,忽然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只是機械的跟著前邊幾個水手去了船頭。
白靖在的時候起錨都是大副船頭三副船尾,二副駕駛臺。新船長則習慣讓大副在駕駛臺,二副帶人在船頭位置。
正午12點,伊萬指揮水手們起錨,四艘拖輪推動這大船緩緩駛離天津港。
宋九原沿著舷邊走到船尾,看著螺旋槳攪動起來的浪花漸漸拉長。
岸上的吊機自顧自的忙碌著,和到港的時候沒有什麼不同。
工裝口袋里的手機沉甸甸的,宋九原握著欄桿的手指動了動,卻沒有去拿。
一腔疑問充斥著他的心臟,就要溢出來了,可他沒法問。
明明離開的是他,可是被遺棄的,也是他。
伊萬來到宋九原身邊:“寶貝,你看起來不開心。”
宋九原勉強笑笑,他轉過來抬頭看向伊萬:“這麼明顯嗎。”
“不明顯,只有我能發現。”
“那還好。”
伊萬揉了揉他的頭發:“一個航程結束就忘掉它吧,下一航程又是新的風景。”
“知道了。”宋九原扯了扯領口,中午天氣熱,他有些喘不過氣:“我只是……沒想到結束的這麼徹底。”
伊萬失笑:“小孩兒!”
“二副,你昨晚也沒有見到他們嗎?”
“沒有,你想知道什麼?”
宋九原低下頭:“船長,我不敢給船長打電話。”
“為什麼?”
宋九原沉默了幾秒,咬咬牙干脆說了:“昨晚,我去跟輪機長……表白的時候……”
伊萬睜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
宋九原沒理會他的震驚,繼續說:“輪機長怪我不該讓船長喝酒,所以,我不知道船長他……”
“你跟他說了?他怎麼說?”伊萬抓住重點。
宋九原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伊萬大概猜到了,拍拍他的后背,然后不解的問:“船長喝酒為什麼要怪你?”
宋九原轉回身:“我應該看著點船長,不讓他喝酒的,可我纏著他講故事,讓他又多喝了一罐冰啤酒。”
“聽我說寶貝,你不該這麼想,關也是錯的,而且我相信船長一定不會這麼認為,他是一個有行為能力的成年人,喝酒跟你有什麼關系?”伊萬眉頭皺起來,非常不理解宋九原為什麼要把責任但在自己身上。
宋九原張了張嘴,算了,說不明白。
就算伊萬是對的,也不能消除他良心上的愧疚。
“你想知道船長的病情為什麼不去問船醫?”伊萬問。
宋九原愣了一下,他把這茬給忘了……
伊萬無奈笑笑,彎腰撐著旁邊的欄桿看向漸遠的港口:“打起精神來吧,大海上不止一個關老軌,想想你上船的初心。”
宋九原嘆了口氣:“是,我可能需要點時間來回憶一下我的初心是什麼。”
他和伊萬道謝,朝著生活區的醫務室走去。
宋九原的初心,只是想在這種自我放逐中,平衡與這個世界的矛盾。
想在不被接受的境況中尋找一點包容。
人說海納百川,海卻不納九原。
“哥,我叫宋九原。”
初見,在南海的清晨,有初升的暖陽,有濕咸的海風。
關廿給了他一杯普普通通的咖啡,趕走了多日暈船的頹靡和茫然。
那些困擾他的心緒都被強行隱匿在心底的角落,像月光照在心上,驅散陰霾,從此他滿心滿眼都只有那張英俊的臉,那個沉穩孤獨的身影,那顆琢磨不透的心。
而今一切都成夢幻泡影。
他被拋棄在這座牢籠之中,將隨波追流。
漂泊萬里,沒有關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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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分,完。
第32章 騙子
碧海酒店早些年算是陽城市里比較高檔的酒店了,海濱小城發展迅速,現在再看,多少有點老氣。
壁紙花紋繁復,厚重的地毯隱隱散發著潮濕的霉味,房間里的香薰也不能完全遮掩這種氣息。
關廿圍著浴巾坐到大床上,滿腦子都是宋九原那個強勢的吻。
宋九原喜歡接吻,曾經說親他會上癮。
只是沒想到表達怨憤的方式也是接吻……
關廿深吸一口氣,拿起手機,點開卜醫生的電話撥了過去。
“嘟”聲響在自動掛斷之前被接了起來,對面傳來男人有些煩躁的聲音:“誰啊!大半夜打電話!”
關廿微愣,他拿起手機看了一眼,一點半。
“對不起,我沒有注意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