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個小誰。對,起個歌,讓大家唱唱,把這個氣氛調動調動。
“真是的,哭什麼。”
“政委!”華政委的絮絮叨叨被一個小戰士的聲音打斷,“可以鎖門了嗎?”
華政委從車上探出頭去,看了一眼門衛拿著的巴掌大的鐵鎖:“鎖吧。”說著,他突然想到了什麼,“等下!”
他說著三兩步躥下來車:“你上車吧,我來鎖。”
“是!”小戰士把鎖遞給華政委。
拿到鎖的時候,華政委才覺得,這鎖好沉好沉,似有千斤重。他抬頭望著201的研究樓,那樓又好遠好遠,似在重山外。
一陣風吹來,那風中似乎有些嗆人的香料氣味,竟然熏得人眼睛發紅,鼻子發酸,華政委趕緊低下頭,吸了吸鼻子,抹了兩把臉。
接著他拿起鎖,推上201鐵門的門閂,“咔嗒”一聲,扣上了鎖。
這個晝日晝夜運作了二十余年的地方,終于在此時,重回了安靜。
華政委長嘆了一口氣,躥上卡車,“嘭”的一聲關上車門。
“出發!”
隨著一聲令下,十幾輛卡車,便載著201的研究員和研究筆記,開向了另一個方向,一個他們都不熟悉的方向。
其實從昨天起,方皓辰就一直在想,201的靈魂是什麼。
是即使在最后一天也依然如往常一樣坐在辦公室里工作的研究員們?還是4號樓里隆隆作響的精密儀器?是食堂的一頓餃子?還是灑在桶里的烈酒?是車上一首接一首嘹亮的軍歌?還是車后飛揚而起久久不曾落下的塵土?
他們都是,又或許都不是。
201就如同那鐵桶之中燃燒著的資料,他們傾盡一生所留下的,只是帶不走的秘密,是時代的灰燼。
可若是千萬年后,有人來到這里,他們也會循著這灰燼,找到201留在這里的足跡。
他們或許會興高采烈地說:“看!這是歷史。”
是啊,歷史。
這或許便是201的靈魂。
36 幸運日
36 幸運日
“我又贏了。”方皓辰放下手中的牌說。
邊雨一臉不可思議:“我不信,你是不是作弊了?”
“當然沒有。”方皓辰笑起來,“不信你查。”
“我當然要查。”邊雨說著拽過方皓辰的手,擼起兩個袖管就看,看完了袖管還不夠,還要摸方皓辰的兜。
方皓辰最受不得這樣的癢,連連退讓躲開,低聲討饒道:“我不騙你,真的沒有。”
邊雨檢查了一圈一無所獲,也知道即使是坐在車子后排,方皓辰也不敢太過招搖,是以只能住手,無奈地抱怨起來:“你這運氣實在是好得過頭了。”
邊雨為什麼喜歡打牌?因為打牌說到底靠的是情報分析能力和概率計算能力。比如打麻將的時候,對方抓了一張“轉張”牌,又從這張牌旁邊打了一張六筒出去上聽,那麼很容易就能看出對方大概率要胡五八筒,這就是情報分析能力;再比如德州撲克,不說復雜的演技、引誘和欺詐,任何一個老手,都可以根據現有牌型和牌池中的牌,輕易地計算出此輪贏牌或輸牌的概率,并據此決定是否跟注。
可是再如何高超的分析和計算,終究只是概率,即使自己這方有99%的概率可以贏,但只要幸運女神眷顧,對方一樣可以笑到最后。
而這就是邊雨現在所遇到的情況,方皓辰這個新手完完全全地走了狗屎運,七連勝。
七連勝是什麼概念?意思就是無論邊雨如何分析如何計算,方皓辰都可以以最不可能的概率獲得勝利。
“我的運氣一向很好。”方皓辰語帶笑意,“進201也是,去中科院也是……否則我也不會遇到你。”
“別安慰我。”邊雨撇著嘴把牌洗好,“原來方處長今天是特意來幫我戒牌癮的。”
“不至于。”方皓辰說著隨手從邊雨洗好的牌中抽了一張出來,“這些說到底都是概率,我當然也不會一直都……”
“……好吧。”方皓辰看著自己抽出來的那張“JOKER”無可奈何地笑了笑,邊雨則悶悶地翻了個白眼,小聲嘟噥:“我再也不跟你打牌了。”
兩人正說著,汽車突然停了下來,華政委從座位間站起身,伸長脖子尋找方皓辰的身影,好不容易在車子最后排看到了他和邊雨。
“方皓辰!來來來。”
方皓辰看了眼邊雨,把那張鬼牌放回去,站起身從后排挪到華政委身邊。
華政委壓低了聲音在方皓辰耳邊說:“研究檔案和資料要搬去另一個地方,別叫女同志了,你跟我去把7號車上的檔案搬一下。”
方皓辰轉了轉眼睛,點頭應下,跟著華政委一起下了車。
大約十幾分鐘不到二十分鐘的樣子,方皓辰和華政委就回來了,汽車也重新啟動。邊雨在此時向窗外看了一眼,大約有一半左右的汽車跟著他們,另外的一半則停在原地不動。
邊雨回身坐正之后,瞄了一眼方皓辰:“你怎麼了?”
從回來之后,方皓辰的神情就明顯不對,他若有所思沉默不語,和下車之前的狀態完全不同。
“沒事。”方皓辰說。
這心不在焉的樣子沒事才怪,但邊雨并未再多說,方皓辰不搭他的話,他就扭頭看窗外。
直到汽車在一個途徑的縣城停下,方皓辰終于應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