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三生放下筷子,面上神色晦暗不明,他緩緩道,“或許真如他所言,他仍盼著……兩情相悅,不愿以權勢相逼。”
“又或許……”
“是他終于改了主意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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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架空番外完結
六十四、
四月初九,太平糧行的鄭老板喜得貴子,設宴于云來酒樓。
與糧行常有生意往來的俱坐在一處,推杯換盞間,忽有人談及關府,言辭頗為唏噓,“你們可聽說了關尚書尋人給關少爺沖喜一事?要說這關少爺,年紀輕輕便中了探花,瓊林宴上當今圣上還曾有意將其招為駙馬,那是何等的風光?怎料他命途多舛,這翰林院沒待幾天,竟就一病不起了。”
“沖喜?沖喜幾時真正管用了?太醫都看不好的病,娶個新嫁娘來就能除了不成?”另一人道,“再說,關少爺如今這副樣子,哪有好人家的女兒愿意跳這個火坑?”
“唉,若不是當真無法,關大人又何至于出此下策。”
“不過數日前,京中女子還都將關少爺視為良配,誰知現在……如此說來,關少爺那心儀之人莫不是知道他命不久矣,所以才始終不肯……”
“休得胡言!你怎知關少爺命不久矣?小心禍從口出。”
“諸位,我忽然憶起,關少爺幼時似乎本就體弱多病,磕磕絆絆長到四五歲上才忽然好了起來。那時……好像正是付老板客居尚書府的……”
“誒?付老板去哪兒了?方才不是還在?”
……
眾人議論的興起,竟沒人發現,付三生早已離席。
他座下散落著幾塊青瓷碎片,想是走得太過匆忙,無意間打翻了酒杯。椅背上搭著件被遺落的褐色衣裳,正是付三生來時披著的大氅。
如此種種,足見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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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
當年付三生離開關府時,關尚書曾親手交給他一枚玉牌。以此為信物,付三生便可隨時出入尚書府。
時隔六年,這枚玉牌終于派上了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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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
管家帶著付三生進了平日里待客用的花廳,隨后便匆匆退了出去。廳中燈火通明,關尚書站在雕花屏風前頭,面上并無太多哀戚之色,但大約是許久不曾好好休息過的緣故,看起來甚是疲憊。
付三生卻也顧不得出言勸慰,他徑直走上前來,跪地叩首,行了個完完整整的大禮。
關尚書蹙眉,伸手要扶他起來,付三生卻不肯,仍垂首道,“關大人,三生斗膽……求您讓關少爺與我成親。”
“關夫人曾經同我說過,當年有位云游道人告訴她,若想讓關競日后康健,須得讓他娶一八字特殊的男子為妻。關夫人本是不信的,可自從我來到府中,關競當真好了……”
“我知道,我身為男子,又家世低微,本是絕無可能嫁予關少爺為妻的。可若那道人確實所言非虛呢?關大人,哪怕是死馬當活馬醫,至少讓我試上一試……”
“若萬幸將關少爺從鬼門關拉回來,我付三生發誓,絕不會有任何非分之想,和離也好休書也罷,斷然不會耽誤關少爺重新娶妻生子……”
關尚書長長嘆了口氣,沉聲道,“三生,并非是我不愿答應你,其實早在數日之前,我便親口同關競提過,要讓你與他成親。”
“但關競他……并不同意。”
付三生猛然抬起頭來,“……為何?”
“不知,”關尚書搖頭,“他寧肯摔了藥碗,也不肯與我說明緣由。
”
心中陡然一沉,付三生沉默良久,半晌才張了張嘴,啞聲道,“……可否讓我見他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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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
房間里燃了安神香,略略遮掩了些濃重的藥味。關競雙目緊閉地躺在床上,呼吸微弱,面容蒼白,唇上亦毫無血色。
他瘦了不少,兩頰也凹陷下去,沒了半點年輕人的鮮活氣。
付三生試探著抬手貼在關競額頭,滾燙的熱度瞬間從掌心燒到胸口,燒得他呼吸滯澀,眼眶通紅。
許是睡得極不安穩,盡管付三生的動作很輕,關競還是被驚醒了。他怔怔地望著伏在床邊的人,許久才反應過來,低聲喚了句,“……三哥?”
“是我,關競,我……”付三生深吸一口氣,止住胸口劇烈的起伏,“我嫁給你,好不好?”
關競眼中陡然浮起一絲光亮,卻又在付三生來不及看清時便迅速消失殆盡。他偏過頭避開付三生的視線,啞著嗓子道,“三哥,我知你是好心,但……大可不必如此。”
“為什麼?”付三生急道,“你不是……一直都想與我成親麼?”
“你同我說過,你對我……并無男女之情,”關競轉過頭來,定定地看著他,“瓊林宴上我不曾讓陛下賜婚,今日也不會……拿我的性命要挾你。”
“回去罷,不必擔心我。”
心口驟然涌起一陣酸疼,付三生閉了閉眼,此刻終于明白了,什麼叫自作自受,自食其果。
“我是……我是騙你的,”他攥緊了關競身上錦被的一角,一字一句道,“關競,我對你……從來都不是毫無男女之情,一直以來我都在騙你……”
關競眼底微微泛起了紅,他道,“我自問始終待你一片赤誠……付三生,你為何要騙我?”
話音落下,房間里驀然安靜了下來。
許久,就在關競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付三生終于開口道,“……因為我害怕。”
“你越是堅定不移,越是不顧一切,我便越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