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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付三生在門口站了很久。
直到前襟濕透,涼意從領口一路蔓延至胸膛,他才終于俯下|身將箱子抱起,一言不發地回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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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意料之中的,箱子里放著那個付三生熟悉到能憑空描繪出每一條紋路的雕花精致的小木箱,里面裝著一頂被柔軟綢緞包裹起來的,通透潤澤的青玉頭冠。
而意料之外的,是箱子里還有一個小小的食盒。
食盒是圓的,紅棕色,只有一層。付三生將它從箱子里取出來放在桌上,打開蓋子,掀去油紙,露出一塊塊因為制作者手法生疏而有些變形了的點心。
紅豆作主料,內里香軟,外皮酥脆,黑白芝麻零零散散地綴在上頭,像無數懸在天邊的,溫柔寂靜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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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點心尚有余溫,正是付三生自搬出尚書府就再沒做過的……長壽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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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番外 關少爺的童養媳(三)
二十七、
八月十五中秋節,城隍廟附近的燈市又熱鬧起來了。
申時剛過,百味閣里的團圓餅就賣了個精光。后廚本要趕著再做兩屜,誰知付三生突然傳了話來,說是今日提前兩個時辰打烊,讓眾人都早些回家吃團圓飯去。
兩個伙計又驚又喜,忙跟前來傳話的平安道了謝,又說了幾句吉祥話讓他轉告給付三生。平安一一應下,正要離開鋪子時,里間的掌柜突然撩開簾子走了出來。
“平安啊,”掌柜慢悠悠道,“你家老爺今日去不去看花燈?”
“這……”平安撓了撓頭,“小人不知。”
“待會兒你回去了告訴他,就說是我說的,”掌柜撣了撣袖子上莫須有的灰塵,瞇著眼睛笑道,“像八月十五這樣的好日子,若還要孤身一人枯坐在府中未免太過凄涼,倒不如去燈市上走走,或許還能遇上一段好姻緣。
”
尋常男子二十八歲早該娶妻生子了,自家主子卻還孑然一身。平安雖只是個小廝,卻也暗暗替付三生著急,于是連忙拱了拱手道,“掌柜所言極是,待平安回府,定當好好勸勸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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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城隍廟前頭早幾日便建起了燈樓,燈市以此為中心往南北方向綿延,南至望江亭,北至仙子湖。各家的夫人小姐每逢燈市總要放上兩盞河燈以許愿祈福,地點便是在這仙子湖畔。
賣河燈的攤子支了許多,付三生尋了角落里人少的一家,也不挑揀,隨意買了盞巴掌大的蓮花燈。
攤主是位上了年紀的老伯,見付三生放下銅板便走,忙阻攔道,“公子且慢行!這祈愿紙……”
“祈愿紙就不必了,”付三生打斷他,笑了笑道,“我無甚心愿,放這河燈……不過是應景。”
“哎,此言差矣,”老伯仍舊將紙筆遞給他,而后抬手捋了捋胡子,“誰說這心愿必定是你的?父母兄弟,親朋好友,替他們許愿祈福又有何不可?縱使公子不信神佛,能以此略表心意也是好的。”
付三生并未作答,只點頭笑笑,將老伯遞來的紙筆接了過去。他思索良久,這才猶豫著提筆,在朱砂色的祈愿紙上寫下了幾個字。
老伯一面整理著攤子上的各式河燈一面瞧著付三生的動作,見他寫完,先是暗暗感嘆了一番這后生的一手好字,而后才反應過來,付三生筆下這顯然是為旁人所求的愿望,竟是“金榜題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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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燈市上并非只有數不盡的花燈。孩子們喜歡的零嘴小玩意兒,姑娘們喜歡的胭脂絹花兒,還有不論男女老少皆可瞧一瞧看一看的套圈投壺耍雜耍,一應俱全。
付三生在燈樓附近的一個攤子上買了壺桃花酒,正要品嘗時,忽然被身側疾行而過的人狠狠撞到了肩膀。他手上一松,酒壺頓時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香醇的桃花釀一滴不剩,全都孝敬了土地公。
雖只是兩錢銀子的一壺酒,但這般白白浪費了總叫人心中不悅。付三生皺了皺眉,也不知哪來的這股子沖動,竟直接追上去,一把拽住了撞他那男子的衣領。
對方被他扯的猛一踉蹌,腰間的玉佩許是系得松,晃蕩兩下便扯開了,好巧不巧的,啪嗒一聲落在了付三生腳邊。
那玉佩是塊罕見的赤玉,通身雕滿了繁復的云紋,從玉料到雕工,無不昭示著其價值連城。
但這并非付三生心頭巨震的緣由。
他俯下|身將玉佩撿起,深深吸了口氣,繼而一字一句道,“恕在下冒昧……不知閣下這玉佩……是從何而來?”
又為何……會與五年前他送給關競的那塊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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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男子頗有些孩童心性,手里捏著蔥油餅,臉上還戴著面老虎模樣的面具,想來都是在燈市上買的。
他穩住步子轉過身來,見拉扯他的人是付三生,忙摘下面具咧嘴笑道,“哎呦,這不是付老板嗎?也來逛燈市了?”
付三生認出他是時常來百味閣買點心給胞妹的程府少爺,卻也顧不得像往常那般寒暄客套,徑自追問道,“程公子,我看這玉佩……式樣甚是少見,不知是哪家玉器行的珍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