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知曉哥哥的情況之后唯一放松的時刻,只要和晏廷在一起,腦子里那些陰沉沉的想法都安靜下來,那些從黑暗的崖底伸出來的手也緩緩退了回去。
他從來沒覺得自己會像現在這樣,這麼需要晏廷。
就在他以為晏廷會繼續下去的時候,晏廷卻松開了他。
他偏頭吻了吻徐昀杉的臉側,翻身躺下抱住他。
“你睡會兒吧。”
徐昀杉眨了眨眼睛:“……你不繼續嗎?”
“你臉色差成這樣,我還繼續那不是禽獸嗎?”晏廷把徐昀杉抱緊了點,笑道,“你是不是想我想的睡不著,我抱著你睡。”
“……”
徐昀杉沒說話,感覺到晏廷的手在自己背上拍了拍。
他頭又往晏廷懷里靠了點,閉上眼睛,身體一放松,這幾天的疲憊感瞬間涌了上來,他很快沉睡過去。
他中途好像迷迷糊糊醒了一次,是晏廷在幫他換衣服,還拿毛巾給他擦了擦臉。
毛巾溫溫熱熱的,貼在臉上很舒服,他眼睛都沒完全睜開,又重新閉上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徐昀杉又做夢了。
這次的夢很清晰,是三年前發生的事情。
他從學校回到家,看見的是何穆之躺在床上慘白的臉,救護車趕來得很快,但等待的那數分鐘里,他每分每秒都在感受何穆之微弱的呼吸,他不知道如果某一時刻這個呼吸消失了,他會怎麼樣,那種恐懼比死亡還要痛苦。
他看著何穆之被推進手術室,收到何穆之的病危通知書,拿著救治需要的巨額賬單,以及每一張金額貧瘠的銀行卡。
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被石磨碾壓著。
畫面突然一轉,周圍黑了下來,徐昀杉又看到了那個背影,這次不用靠近,他也知道那道背影是誰,那道背影穿著他一輩子都不可能忘掉的衣服。
那是她墜樓時穿的服裝。
“……媽媽。”徐昀杉顫著聲音。
黑漆漆的周圍突然有了微弱的光,徐昀杉發現自己竟然在家里。
是原來的家。
徐慧瑛還背對著他,站在窗前,背影里是痛苦和絕望。
徐昀杉看到客廳亂糟糟的場景,瞳孔驟縮,陡然意識過來。
“媽!”徐昀杉大叫一聲,想沖過去,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
徐慧瑛好像聽不到他的聲音,朝著窗戶走近了些。
徐昀杉痛苦地掙扎著,卻有一道無形的壓力壓制著他,他只能停在原地絕望地嘶吼:“不要,不要,我會救哥哥,會聽你話,以后都會越來越好的……”
但不管他怎麼喊,徐慧瑛都沒有任何反應。
他看著徐慧瑛抓在窗沿,像卸了羽翼的鳥,消失在他的視線,又墜在他眼前。
徐昀杉痛苦地張著嘴,卻沒法順利呼吸,他聽到熟悉的聲音,卻聽不清說的話。
他全身都緊繃著,猛地睜開眼,腦子里亂成一團,下意識瘋狂地掙扎起來。
“昀杉,昀杉!”晏廷死死地抱著徐昀杉,將他的腦袋埋在懷里,“是我,是我。”
徐昀杉茫然地看著前方,總算找回了些理智。
他身體還有些僵硬,晏廷輕輕拍著他:“沒事了,沒事了,你做噩夢了嗎?”
徐昀杉冷靜下來,閉上眼睛:“……嗯。”
他聲音也平靜下來,又輕聲問,“幾點了?”
“還早,才三點多。”晏廷說完又問,“夢到什麼了?”
“……忘記了。”
“忘了也好。”晏廷輕嘆口氣,親了親徐昀杉的額頭,“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精神也不好。
”
徐昀杉垂眼:“可能有一點。”
晏廷道:“要不今天請個假吧,在家好好休息。”
“不用,我沒事。”徐昀杉道。
他不能請假,那樣就沒借口去看何穆之了。
他想每天都抽一些時間去看何穆之。
徐昀杉又道:“今天睡了很多,已經休息好了,我下午會早點回的。”
“好吧。”晏廷抬手,按住徐昀杉的后腦勺,壓在自己肩上,“你再睡會兒吧,現在還早,今早也不用遛臭屁了,等你走了我再帶它出去。”
徐昀杉“嗯”了一聲,重新閉上眼睛,他的睡意其實已經被那段真實的夢驅散了,但在晏廷懷里,他又漸漸緩解了緊張,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還是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是被鬧鐘吵醒的,外面天剛白,這幾個小時沒有做夢,徐昀杉感覺精神好了許多,幾天積攢的疲憊也一掃而空。
床上只有他一個人,徐昀杉爬起來,疑惑地看了眼身邊的空位,下床走出臥室。
他往大門看,正好看到樓梯口處從二樓傳下來的光,趿著拖鞋上了樓。
晏廷正在廚房里忙活,聽到腳步聲,他轉過頭,手里還拿著一雙長筷子。
“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
徐昀杉道:“睡太久睡不著了。”
他昨晚不到九點就被晏廷拉著睡了,到現在有差不多10個小時,而且或許因為有晏廷陪著,他睡得很熟,雖然中間還是做了夢,但其余時間很好地補上了前幾天缺失的睡眠。
想到那個夢,徐昀杉垂下眼睛,不著痕跡地抿了抿嘴唇。
晏廷轉回頭,又抓了兩把面條扔進鍋里:“醒得倒挺是時候,再晚點兒我的面就要出鍋了。
”
他繼續用筷子攪和,徐昀杉看著他的背影,幾步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