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又要跟晏廷單獨待一起,徐昀杉停了下來,跟著工作人員一起看戲。
這個場景許帆有兩場戲,分病房內和病房外,講的是哥哥賀陽病重入院,許帆前去看望,之后媽媽許寰芝受刺激爆發,將許帆狠狠教訓了一頓。
攝影師調整好機位,金汣從屋里走了出來,徐昀杉看著金汣手里的兩根棒棒糖,記憶瞬間跳回二十年前。
今天是賀陽住院的第三天,也是一個周末,許帆不用上幼兒園,跟著媽媽一起來看望哥哥。
他手里攥著十塊錢,一路小跑到附近的小賣部,他接了任務,要買兩瓶水,買完后還有多余的錢,他看見小店門口的棒棒糖,視線一下就挪不開了,最后在店長的引.誘下買了兩根。
許帆一手拎著袋子,另一手抓著兩根棒棒糖,欣喜地往賀陽的病房跑。
他在病房外調整了表情,捏著棒棒糖的手往后藏了藏,推門進去,卻發現病房里只有賀陽一人。
“媽媽呢?”許帆問。
賀陽道:“去繳費了。”
許帆眨了眨眼睛,跟賀陽交換了視線,關上門一蹦一跳去賀陽床邊坐下。
兩人一個五歲一個九歲,都是年齡尚幼的小孩子,大人不在時仿佛擁有了全世界。
許帆將袋子放到桌上,又把棒棒糖舉了起來:“吃嗎?”
賀陽瞇著眼睛笑起來:“吃。”
賀陽隨意拿了一根,許帆臉色變了變,看著哥哥撕扯糖果袋子,猶猶豫豫收回手。
他低頭看看手里的棒棒糖,又抬頭看向賀陽。
“哥,你喜歡荔枝嗎?”
賀陽將糖紙捏在手里:“嗯?”
“……”許帆抿著嘴,牙齒輕輕咬著唇肉,“我,我有點喜歡早梅。
”
賀陽怔了怔,看許帆扭捏的模樣,他掃過許帆手心,一下懂了。
他又瞇起眼睛,笑容狡黠:“那是什麼啊?”
許帆急道:“就是,就是你手里那個粉粉的……”
“我手里是草莓,不是早梅。”
“……”許帆小聲嘟囔,“我也喜歡草莓。”
他有些郁悶地摳著糖紙,粉色的棒棒糖送到他眼前。
許帆猛地抬頭,瞪大眼睛看著賀陽。
賀陽笑道:“給你吃。”
許帆愣了很久,久到賀陽將糖塞進他嘴里,他才回過神來。
草莓糖的甜味在口中化開,許帆覺得心里也甜滋滋的,他低下頭,笨拙地撕掉荔枝味棒棒糖的包裝,遞給賀陽。
賀陽也將糖放進嘴里。
許帆膽怯地偷看賀陽,小心翼翼地問:“哥,你開心嗎?”
賀陽想也不想答:“開心啊。”
許帆低下頭:“可是,我這麼開心……”
賀陽疑惑地看向許帆,有些不懂許帆話的意思,他理所當然道:“你送了我糖,我肯定開心啊,你開心我會更開心。”
許帆又抬起頭,眼里閃著些許光芒:“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賀陽道,“你是我弟弟啊,當然要開開心心才行啦,但是你都不怎麼笑,好奇怪。”
許帆一怔,有些慌亂地搖搖頭:“我不能笑。”
“為什麼?”賀陽滿臉疑惑,抬手揪住許帆的臉,“我喜歡看你笑,你笑給我看看吧?”
許帆嘴里還含著棒棒糖,口水險些流下來,他舔了舔嘴唇,朝門外看了一眼,然后朝賀陽擺出一個笑容。
燦爛的、純粹的笑容,沒長齊的牙齒輕輕咬在一起,咧出一個巨大的弧度,溫暖的陽光正好從窗外照射進來,為他鑲上一層毛絨絨的金邊,糖果的甜味都要順著糖果棒溢出來。
賀陽有些愣愣的,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也跟著笑起來。
不知是誰先發出了笑聲,之后就一發不可收拾,整個病房充斥著喜悅的童音。
“陽陽?”
笑聲戛然而止。
賀陽朝門口看去,錯過了許帆眼中晃過的恐懼:“媽,你回來了。”
秦蓁關上病房的門,走廊上的工作人員瞬間緊張起來,他們舉著拿著工具,各自站到指定位子,因為時間緊迫又不能鬧出動靜,整個過程都有些兵荒馬亂。
徐昀杉感覺手被拽了一下,猛地回過神,偏頭看去,晏廷朝他擠了擠眼睛,拉著他往邊上走。
走到拍攝范圍外,晏廷的手還沒松開,徐昀杉卻稀奇的沒有反抗。
他臉上看不出情緒,只有眼里有些許茫然。
晏廷低頭,湊到徐昀杉耳邊,小聲問:“你干嘛呢?看這麼入迷?”
熱氣呼在耳朵上,徐昀杉條件反射地側了側腦袋,他眼底明晰了一些,卻只是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病房的門打開了,兩個演員走了出來,工作人員擺好機位,數十人都如靜止般觀看著。
徐昀杉看著前方,聽到自己沉重的心跳聲,他感覺呼吸有些困難,無意識地收了收手掌。
許帆和許寰芝就站在他面前,距離不到五米。
病房門被輕輕合上,許寰芝走在前面,許帆跟在后面,還沒吃完的棒棒糖捏在手里,微微發著抖。
沒走幾步,許寰芝停了下來。
她轉過身,俯瞰著許帆,方才溫和的笑容消失殆盡,好像從來不是為他準備的。
“你笑什麼?”
許寰芝的聲音很平靜,許帆卻往后撤了一步:“媽媽……”
“你笑什麼?”許寰芝又問了一遍,她幾步上前,拽住許帆的領子,用力聳動兩下,“你笑什麼?!”
許帆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著許寰芝,他嚇得張開手,棒棒糖跌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碎成幾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