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舟,我不會接受你的道歉,就像你曾經沒有接受過我的一樣,”陳橘死死盯著江舟,淚水撲簌簌往下掉,這是這段時間他第一次哭,但他的表情像是沒有感知一般,冷漠決絕,“我恨你,是你害死了媽媽,我這輩子都不想再看見你,給我從這里滾出去!”
眼前的畫面像是被按了0·25倍速的電影畫面,陳橘說出口的話,仿佛從槍口,射出的子彈,劈開氣流,在空中緩慢移動,然后在下一秒,忽然加速,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射進江舟的胸膛。
血液像是沸騰了一般灼燒著血管,疼痛從五臟六腑蔓延開來,江舟臉色刷的一下變得慘白,他呆愣地站在原地,無法思考,無法做任何動作,也發不出一點聲音,就那麼看著陳橘。
“走啊!我不想見到你!”陳橘情緒激動地伸手去推江舟,“你滾,不要再來了,明天是媽媽的葬禮,我不想看見你!”
“小橘子,”江舟喉結上下滾動,發出一句顫抖嘶啞的聲音,“對不起,對不起。”
眼淚隨著推搡從眼角滾落下來,他抓住陳橘的手,緊緊地放在胸口,好像這樣可以讓他知道自己的悔意和愧疚。
陳橘的力氣在江舟面前不算什麼,就算他使出全身的力氣,也沒有推開江舟,因為擔心吵醒其他人,他只能壓著嗓子,無聲地哭泣著。
“你打我吧,小橘子,想怎麼打都行,只要你覺得消氣。”江舟抓起陳橘的手,往自己臉上扇了一巴掌。
啪的一聲響后,江舟的臉上立刻顯出紅色的印記,陳橘嗚咽一聲,伸手推開了江舟,朝后退了一步,緩緩蹲下身子,他抱住自己的腦袋,哀求道:“算我求你了,江舟,你走吧,求求你走吧,求求你······”
江舟站在原地,想要扶起陳橘的雙手仿佛灌了鉛一般沉重,他低垂著眼眸,安靜地看著蹲在地上哀求著的男人,眼睛通紅,淚水流了滿臉。
半晌,陳橘聽見腳步聲逐漸遠去,然后是吱呀的開關門聲音,隨后院子里恢復一片寧靜,除了被風吹得嘩啦啦響的梔子花葉子,沒有任何聲音。
他抬起頭,眼前空無一人,江舟走了,他終于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知道明天要舉辦媽媽的葬禮,原本一直晴空萬里的天空,烏云沉沉,從夜里就開始下起大雨來,一直下到第二天中午,才稍微緩和一些。
陳橘穿著黑色的衣服,身上披了件白布做成的衣服和帽子,腰間系著一條麻繩,他抱著裝著媽媽的小盒子,坐在矮小的椅子上,仰頭看著門外。
“陳哥,喝點熱水。”宋遠端著一杯溫水坐在陳橘旁邊。
知道是老公為了救自己生病了
“謝謝。”陳橘接過杯子,喝完里面的水。
宋遠坐在陳橘旁邊,沒有說一句話,他沒有問昨晚江舟為什麼沒有回來,也沒有問葬禮什麼時候開始,只是安靜地陪著陳橘。
簡單的儀式結束后,陳橘把裝在小盒子里的媽媽放到了山上,下了一夜雨的后山彌漫著泥土和青草的清香,噼里啪啦的炮竹在泥濘的山路上響起,白色的煙和山間的霧氣交錯在一起,遮住了眼前的路,周遭的一切仿佛是在夢里,沒有一點真實的感覺。
媽媽真的離開了嗎?離開這里后他就要變成一個人了嗎?以前的自己是怎麼生存的?他不記得了,也沒有力氣再去想。
不要,他不要一個人······
二爺爺家里來了很多村子的人,大家聚在一起聊天,吃飯,為這場葬禮畫個句號,宋遠被拉過去幫忙,誰也沒有注意到,陳橘一個人踏入了黑暗中。
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又下了起來,越來越大,遮住了眼前的視線,陳橘卻一點沒有沒有感覺,向著山上奔跑,腳下踩過一個又一個水坑,泥濘的污水濺了一褲腿。
媽媽,媽媽,不要丟下我,我不要一個人·····
新建的墓碑被雨水沖刷得干干凈凈,上面印著的名字清晰可見,墓碑前擺放著的水果和花束都已被雨水打濕,看不清原來的模樣。
陳橘渾身濕透,頭發貼著額角,雨水順著發絲聚成股流下來,他放慢腳步,一步一步走到墓碑前。
撲通一聲悶響,陳橘跪在墓碑前,冰冷的泥水瞬間浸入膝蓋里,深入骨髓的寒冷,但他卻沒有絲毫感覺一般,跪著向前,走到墓碑前。
冰冷的墓碑沒有一絲溫度,他閉著眼睛,顫抖著伸出手,撫上墓碑,將額頭抵在石面上,仿佛回到小時候,他只要覺得不舒服了,媽媽就會這樣靠近,用額頭抵著他的額頭,柔聲哄著他。
恍惚間,陳橘仿佛看見了媽媽,朝著他伸出手,兩股熱流從眼角流下,很快和雨水混合在一起,他張開雙手,和媽媽抱在了一起。
江舟趕到山上的墓碑前,看見眼前的場景,心臟仿佛要炸裂般,痛到難以呼吸,瘦瘦小小的男人蜷縮成一團,雙手緊緊地抱著自己,仿佛回到襁褓時期的嬰兒。
“小橘子·······”江舟從喉嚨里擠出干澀嘶啞的聲音,幾乎站立不住,他放緩腳步,一步一步走到陳橘的面前,半跪在地上,雙手顫抖得無法使出任何力氣。